随着宫余年等人的离去,废弃的营地里传来沙沙沙的声音。
残存的枯叶颤巍巍的翻转,地上的尘土成片的卷起,脏兮兮的小纸人聚拢到一起抱团,一条土褐色的‘大蛇’追着术者而去。
张余山从不将安危仅寄托在某一点上。
尤其在涉及到族长的时候,他既怯于去赌,又忧于准备的不够万全。
患得患失犹豫难决的心态,一度让他招来张乔乔的唾骂。
……
整个沙漠的水脉都在朝着西王母国汇聚,这里的水流动不休,这里的湖深不见底。
原本的石栈回廊被蔽日的古树取代,青苔填满纹刻,临水照影,一片葱茏。
黑色的水,静而深,幽幽的映着朝阳的碎金与星月的清辉。
啪叽!啪叽!哗啦——!哗啦——!
分水而行的声音,打碎了这一片的安宁静谧。
随着行进,溪水已经从脚腕没到腰身。
“宫先生,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带你们,去看蛇祖宗如何?”
“不,不了吧,我们还是要找西王母宫的,我三叔应该在那儿。”
无邪现在听到蛇就头痛,更不想见什么蛇祖宗。
“是后天的水道。”
张麒麟小声的给无邪解惑,宫余年虽然有时嘴上逗人,但在带路上从来不曾玩笑。
千百年的水泽汇聚,曾经的回廊已经被流水淹没。
蜿蜒向上的阶梯,随着塌落,成了下陷的河道,通往深埋于地下的神殿。
宫余年掏出四张避水符分给阿苎、无邪、胖子和番子,再明晃晃的偏心,递给张麒麟一枚玉符。
潜进水中后,感受到避水符的神奇,王胖子当即踮起脚尖来了一段即兴回旋小芭蕾。
番子倒是要稳重些,一直频频关注着持有玉符的张麒麟。
他周遭的清辉更厚,整个人与水之间被隔出了更多的距离,不管是发力还是行动都比他们要方便。
他们只有一层薄薄的清辉贴在身上,和张麒麟相比,简直是皓月身边的微星。
……
水下的廊道四通八达,宫余年却像是有着目标,直直的朝着一个方向去。
破开的水浪,在他的两侧形成波纹,羽翼一样的追随着他前行。
王胖子低头捻捻手中套着防水袋的避水符,想起上一回下海底墓时的大包小包,不禁感慨:“真不愧是宫先生啊,手段通玄。阿苎,你次的塔木陀之行真的是撞大运了,你们老板那个朋友,是真实诚啊~!”
一边说着,王胖子一边将避水符往衣服里使劲的塞了塞:“胖爷我也想有这么一位朋友啊~!阿苎啊,你们老板平时烧香敬神用的什么姿势,用的什么供奉啊?姿势有什么讲究不?”
“不知道。”
“啧~!别这么小气嘛!”
“王先生,水下说话是不是很好玩?小心话多呛死啊。”
“乌鸦嘴,呸呸呸——!!!宫先生的符箓稳着呢,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阿苎斜了一眼动作一致捂嘴巴的王胖子和无邪,鼻翼微动发出一声轻哼。
一惊二咋糊的,这么不稳重,也不知道北哑看上了他两什么,要不是南瞎说和,这人还不想接她这趟的活儿。
若不是北哑的信誉一向不错,又难找到和他一样能力既高又接外活的,海底墓一行之后,她还真不想找他。
能得宫先生这样的一位同行,她当初也是很惊讶的。
本以为是周家主的面子大,真见面后,才晓得是北哑足够吸引人。
……
倾颓的石料,交错的树根,拦截了外界的光辉,水越深,黑越沉。
无邪有些不自在的挣了挣衣领,试图让自己的呼吸畅快些。
光线已经模糊到每一个人都只是一个黑色剪影,影影重重跌跌撞撞的像是在走黄泉路。
这般昏暗,人被换掉也不会被知道吧?
无邪看到走在最前边的宫先生,抬手按了按肩膀,那个位置应该有一只很胖的红纹蜘蛛。
花纹漂亮的蛛蛊,身上的红色纹路真的开始如火焰一般璀璨,在黑沉沉的水底放着明亮的光,就像一轮微缩的太阳。
追着那轮太阳,无邪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交错的树根减少,脚下的大块石料逐渐多了起来。
伸手抚摸,还能感受到水流未曾冲刷干净的纹刻残痕。
似乎,有一片很大的建筑群在此缄默沉眠。
宫先生在前方停下了脚步,微弱的光线下,他冲他们比了噤声与速行的手势。
太阳的光芒收敛,他带着他们一头扎偏,蹿进了尚算完好的廊道外侧。
摸着石墙前行,透过残缺的裂隙,无邪看到廊道的另一边,疑似水中央的位置,有着一座起伏蠕动的小山。
‘那是什么……好像活的一样……’
山上浮现出两轮寒月,冰冷暴虐的黄色竖瞳瞥过来的时候,无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为之停滞,机械迈动的脚步如同生锈卡壳的齿轮,转不动了。
巨蛇盘卷在一起的身躯,缓缓摩擦舒展,它朝着湖底这些倾颓千年的回廊探首。
脚下的石头随着巨蛇的动作微微颤动,当小命休已的感觉浮上心头的时候,那巨蛇突然抬头上望,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蹿了上去。
纸黄色的大蛇在湖边翻滚盘旋,尾巴尖尖一下一下的点着湖面,不加掩饰的活跃灵力,完全掠夺了巨蛇对水底小老鼠的在意。
那点微弱的灵气波动,如何比得上岸边的吸引蛇。
灵智不常苏醒,大多时间凭本能行事的巨蛇,不会去考虑有小老鼠声东击西暗度陈仓这种事。
巨蛇离开,无邪被人一拽,卡机的脑子重新运转,连跑带爬的追着重新迈步的宫先生离开。
还真是……看到……蛇祖宗了……
无邪苦笑,有时候也不需要这么言出必行,言而有信的。
倒是那巨蛇离开后,它之前盘着的,好似一座牌楼。
这般规模的牌楼,宫先生带他们走的是……正门……?
应该是了。
除了这盘踞的巨蛇,再没有其他危险,没有机关,没有尸体,也没有那些潜伏在水里的鸡冠蛇。
当无邪一行人随着宫先生从暗河里出来,身处西王母神殿的时候,身上干爽的衣物,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的保暖。
“呼——!”
深深的一个呼吸,从嘴间喷吐出一串白雾。
“这儿是哪啊?咋这么冷?神殿里的人都不怕得老寒腿的吗?”
王胖子紧了紧自己的裤腰带,眉头打成一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