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最后一抹霞光隐入远山。水瑶楼内，琉璃宫灯次第点亮，在雕花窗棂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墨晚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的纹路，眉间朱砂在灯下愈发殷红。
由于不敢招惹水瑶楼，她只能带人守在水瑶楼门口，其他两名弟子则混迹于人群挨个排查。
“师姐……”
身旁鹅蛋脸弟子忽然压低了声音，“要不要……”
“等！”
墨晚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腰间令牌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等李长老来，我们再做打算，你去看看她们是什么情况，切勿打草惊蛇！”
那名弟子轻嗯一声，月白裙摆掠过灯火，朝着楼上走去。
二楼雅间内，莫天翔的指尖在窗棂上叩出沉闷的节奏。他目光锁定楼下几名故作闲逛的白衣女子，低声道，“那几人已经在水瑶楼周围徘徊多时，明显是百花阁的援兵，再等一会，只怕是越等越多，要不我们现在就突围出去？”
萧月兰的指尖突然停在窗格某处，无神的眸子泛起涟漪，“天翔……”
她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梅瓣，掌心贴在冰凉的窗棂上，“若不得已交手……能否留她们性命？我不想让她们死在我的面前……”
咔——
歌莉的耳尖突然一动，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忽然传入耳中，来不及提醒，厢房雕花门已被猛地撞开——
一名女子踉跄扑入，发间珠钗凌乱。她鹰隼般的目光在瞬息间扫遍全屋：如同满汉全席的盛宴，一只手臂大小的可爱小狗以及……独自站在窗边的红衣男子。
“这位姑娘……”莫天翔负手而立，拱手道，“可是走错了房间？需不需要帮助？”
女子连忙起身，摇了摇头，“抱歉，公子，一时没看清楚路，不小心摔倒了，并无大碍。”
那名女子慌忙整理凌乱的衣襟，发间歪斜的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目光再次扫过满桌珍馐，在那只小狗油光水滑的皮毛上停留片刻。
“惊扰公子用膳了。”她福身行礼，余光仍不死心地瞥向微微晃动的床幔。“实在是被门槛绊了一跤。”
就在女子摔门而入的刹那，歌莉
就在木门被撞开的电光火石间，歌莉带着萧月兰扑向了角落里的床榻，床幔翻飞间，两人已隐入锦绣堆叠的衾被之中，只余一缕青丝飘落在枕畔。
咔嗒——
房门合拢的余音在厢房内回荡。女子临去时最后一眼，只见莫天翔玄衣如墨的背影映在雕花窗上，案几青瓷盘中，水晶虾饺的热气正袅袅上升。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锦绣床幔突然被掀起，歌莉抱着萧月兰从衾被间滚落。
“应该……没露馅吧？”
歌莉瘫坐在床沿，额前碎发已被细汗浸透。
萧月兰靠在鸳鸯枕上急促喘息，苍白的脸颊因闷热泛起异样潮红。她无神的眸子望向莫天翔所在的方向，一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颈侧，“没想到她来的这么突然，还好歌莉姑娘反应迅速，才没有被发现。”
莫天翔神色凝重，摇了摇头，“不对，我们已经暴露了！”
水瑶楼大厅内，此刻负责探查情况的三名弟子正站在墨晚晴的身边汇报情况，其中那名摔倒进入包厢的女子赫然身在其中。
“二楼临江包厢内有一只灵宠……”她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勾勒，水痕竟然自行凝结成梼杌的形态，“跟之前歌莉身边的那只一模一样，除此之外，屋内仅有一位玄衣公子，桌案上却摆着三副碗筷。”
“那应该就是她们了……”墨晩晴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你们三个去包厢周围监视，我留在这里接应李嫣长老。”
三名弟子领命转身，月白衣袂掠过楼梯。就在那名弟子踉跄的离开包厢后，水瑶楼的女掌柜敲响了包厢的房门。
描金团扇轻叩门扉的声音在走廊回荡。女掌柜立在临江雅间门前，碧绿的翡翠手镯在灯下泛着幽光，“几位贵客，可要添些茶点？”
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房内听清，“今日本楼新到了雪山银针……”
包厢内，烛火微微摇曳。歌莉与萧月兰同时转头望向莫天翔，眼中带着询问。
莫天翔摊开双手，无声地摇了摇头——他确实未曾唤人添茶。
“多谢掌柜美意。”莫天翔立于门前，声音温润有礼，“眼下暂不需添茶点。”“哦，不需要？”
门外传来团扇轻摇的沙沙声。女掌柜忽而低笑，声音透过门扉传来，带着几分深意，“哦，不需要？”
扇骨轻叩门框三下，继续道，“我倒是觉得你们现在正需要我的茶点，尝了我的茶点……”语速忽然放慢，“说不定能帮助你们摆脱烦恼呢！”
莫天翔眸光微闪，突然领会到什么。他缓缓拉开房门，侧身让出一道缝隙，“掌柜盛情难却，请进。”
女掌柜绛色裙裾如流水般掠过门槛，房门砰地合上时带起一阵香风。这一次，歌莉与萧月兰没有躲藏，而是正大光明的坐在餐桌边，烛火将她们的身影拉长，投在背后屏风上。
“歌莉小姐……”
女掌柜素手执壶，一道清冽的水线注入青瓷盏中。雪山银针的茶雾袅袅升起，在歌莉鼻尖绽开凛冽的芬芳——那是千年雪松混着冰原薄荷的气息，对嗅觉敏锐的歌莉而言，恍如置身北境之巅。
女掌柜面带笑意，声音中透着敬意，“这茶是水瑶楼的特色，只有贵客才有资格品尝，请用！”
歌莉耳尖的绒毛不自觉地竖起，她捧起茶盏轻啜一口。刹那间，舌尖仿佛触及万年冰川，一股清寒直冲天灵盖。茶汤入喉时却又化作暖流，在经脉中游走如春溪破冰。
歌莉仰头豪饮，一杯见底后，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嘴里吐出两字，“好喝！”
女掌柜掩唇轻笑，执壶的皓腕轻转，第二道茶汤如银河倾泻。雪山银针在青瓷盏中舒展，仿佛都能听见细微的冰裂声，“请！”
歌莉双手捧着茶盘往前一推，青瓷茶盏在盘面上滑出清脆的声响，“莫公子、萧姑娘，你们也来尝尝！”
歌莉将茶盘推向莫天翔、萧月兰，“莫公子、萧姑娘，你们也来尝尝！”
女掌柜的目光在莫天翔与萧月兰之间流转，团扇轻掩唇角，“既然是歌莉姑娘的朋友……那就请吧！”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
莫天翔双手拿起两盏茶杯，其中一杯递给了萧月兰。萧月兰的指尖触到茶盏时微微一颤，盏壁传来的寒意仿佛让她置身于凛冬之中。
莫天翔、萧月兰两人仰首饮茶，看似滚烫的茶汤入口竟化作凛冽冰泉，顺着喉间直下丹田。
莫天翔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顿，青瓷发出细微的铮鸣。“听掌柜的意思……”他眸中精光暗闪，“与歌莉姑娘是旧识？”
“说笑了……”女掌柜团扇轻舞，金线孔雀在扇面上流光溢彩，“歌莉姑娘可是五宗大比时，一举击破各大天骄的魁首……”
扇骨突然转向窗外，语调忽然拉长，“更何况还是我们花楼主亲点的贵客，怠慢了谁，都不能怠慢了歌莉姑娘啊！”
歌莉一愣，挠了挠头，哈哈一笑，“不知道，原来我都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女掌柜点了点头，窗外竹影婆娑，在她眼底投下细碎的阴影，“歌莉姑娘是十珏楼的贵客，我们自然不会让您有事，这间包厢已经让那些百花阁的人盯上了。您若想出去，我自然会想办法送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