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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楼顶,烟花散尽,余韵未消。

夜空重新归于深邃,只有零星未散的火星如同坠落的星辰,缓缓消失在黑暗中。楼下百姓的欢呼声渐渐平息,化作意犹未尽的议论和渐次离去的脚步声。顶楼上,凉风吹散了硝烟味,也吹不散两人之间因酒精和方才的放肆而升温的气氛。

侍者重新添上了酒菜,张经纬举起酒杯,眼神已经带了些许迷离,笑着对石玲玲说:“可以啊玲玲姑娘!没看出来,你酒量真不错!寻常男子都未必能陪我喝到这个地步还不倒,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有如此海量!”

石玲玲双颊绯红,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她痴痴地笑着,带着几分得意:“那是自然……你‘醉擒韩烨’的威名,我可是在长安就听过的。今夜与你对饮,岂能不拿出些真本事来?可不能让你小瞧了去!” 她说话间,身子已经有些不稳,轻轻晃动着。

张经纬哈哈大笑,又给她满上一杯,自己也举杯一饮而尽,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额嗝~!痛快!玲玲,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啊不,是相识一场,喝得痛快,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石玲玲用力点头,伸出手臂似乎想拍张经纬的肩膀,却差点失去平衡,连忙扶住桌子:“那是!一见如故!真的……跟你说,你眉宇之间……那神态,还挺像我那死鬼亡夫的……尤其是……尤其是那偶尔皱眉的样子……” 她的话语开始有些含糊,思绪也飘忽起来。

张经纬闻言,笑得更加大声,带着酒后的酣畅:“哈哈哈……你可真逗……拿我跟……跟先人比……不过,能被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说像你夫君,也算是在下的荣幸了,哈哈……”

远处,栏杆阴影下。

李炫看着那边相谈甚欢、举止越来越随意的两人,眉头紧锁,对旁边的钱明低声道:“你家少爷……也太不检点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竟然……竟然喝成这样!成何体统!”

钱明啃着一个鸡腿,含糊不清地反驳:“哎,李兄,你这话说的,不连你家小姐一块儿骂进去了吗?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李炫一愣,随即脸色涨红,又急又愧,猛地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发出清脆的“啪”声:“我……我该死!竟敢非议小姐!我该死!”

钱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残吓了一跳,鸡腿都差点掉了,连忙摆手:“哎哟喂,至于吗你!行了行了,看出来了,你对主家是忠心耿耿。诶,我说,你这样的忠仆,在京城一个月月钱得多少啊?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的?”

李炫稍稍平复情绪,带着一丝京城侍卫的傲然,轻哼一声:“哼,不多。一年下来,俸禄加上各处的赏赐、冰敬炭敬,折算下来,每月也就三百多两白银吧。”

钱明顿时瞪大了眼睛,夸张地咂舌:“哇!三百多两!还是白银!我的乖乖,不愧是京城来的世家,太有钱了!够我们寻常人家过好几年了!”

李炫斜睨他一眼,反问:“我看你家少爷待你也不薄,你呢?月钱多少?”

钱明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月钱?少爷上个月刚借了我两万贯钱,让我盘了个铺面自己做点小生意。这一个月下来,扣掉成本,也能净赚个几百贯吧。我们北地不比你们中枢,市面上主要流通‘通宝’,不用白银。诶,说起来现在市价,得一贯半通宝才能换一两白银呢!李兄你在京城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跑到我们这儿来花,那不是美滋滋?”

李炫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两万贯?说借就借?你家少爷……还真是大方。” 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

钱明摆摆手:“也不是白送,铺子说到底他还是大东家,我就是个跑腿管事儿的。就是苦了我家那口子,为了店里生意,忙得脚不沾地,连我们那小儿子,还不会走路呢,就得被他娘抱着在店里看顾,学着卖……卖些妇人家的东西。” 他语气里带着点心疼,又有点无奈。

李炫猛地想起来:“我想起来了!白天那家……那家卖那些……有伤风化衣物的店铺,是你娘子开的?!”

钱明点头,带着点自豪:“是啊!怎么,李兄你也看到了?生意还不错吧?”

李炫脸上立刻露出鄙夷之色,斥道:“不知检点!身为女子,抛头露面,经营这等营生,与那青楼乐娼有何区别!简直有辱门风!”

钱明一听就火了,把鸡骨头一扔,梗着脖子道:“你!你放屁!我娘子凭自己本事赚钱,干干净净,怎么了?!你又能好到哪儿去?像个没骨头的奴才一样,主子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男人的尊严置于何地?!”

李炫勃然变色,手按刀柄:“你再说一遍!”

钱明也握紧了拳头,但随即又松开,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道:“好了好了!打住!老子也是行伍出身,真动起手来,咱俩谁也讨不了好!反而让主子们难堪,何必呢?”

李炫被他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抱拳道:“抱歉,钱兄,是在下一时失言,莫要见怪。”

钱明见他道歉,脸色也缓和下来,拍了拍他肩膀:“对嘛!这才叫爷们儿!客客气气多好。走,看他们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偷点少爷珍藏的好酒尝尝!”

李炫一愣:“偷……偷酒?”

钱明挤眉弄眼:“放心吧!少爷私藏的好酒多的是,少两壶他绝对发现不了!机会难得,你想清楚啊!”

李炫看着那边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自家小姐和张经纬,犹豫片刻,一咬牙:“好!且等我!”

画面一转,观景台主座。

石玲玲显然已经醉得不轻,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绕过桌子,一把搂住张经纬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喷着酒气道:“咱们……咱们是兄弟,对吧?好兄弟!那我……我继子过生日,你……你一定要来!就在初秋……到时候,家里……宫里……呃,家里会有好多好多的人……你可不能……不能缺席!”

张经纬也被她带得身子一歪,勉强稳住,拍着胸脯,舌头也有些打结:“放……放心!都哥们儿!必须的!回头……回头我一定给咱侄儿挑个……挑个好礼物!你说,侄儿是喜欢……喜欢珠宝玉器,还是名家字画?尽管说!”

石玲玲闻言,似乎觉得他俗气,用力拍了他后背一下,操着一口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与她平日高贵形象截然不同的口音骂道:“瞧恁那鳖形样儿!(看你那傻样)他能稀罕那些?”

张经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地道河南口音弄得一愣,醉眼朦胧地问:“嗯?你这口音……咋一股子‘胡辣汤’味儿?你不是京城人氏吗?”

石玲玲得意地晃着脑袋,继续用那口音说道:“啥?胡辣汤?恁个信球会吃胡辣汤?俺……俺不告诉恁!” 她像个守秘密的小孩子。

张经纬看她醉得厉害,试图扶正她:“你喝多了,玲玲,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石玲玲一听,瞪大眼睛:“啥?恁弄啥嘞?(你要干什么)”

张经纬耐心解释:“送你回去睡觉了。”

石玲玲似乎理解错了,猛地凑近他,带着醉醺醺的怒气,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子:“啥?俺交恁当兄弟,恁居然想睡喃?(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睡我?)”

张经纬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后退:“不不不!误会!天大的误会!我……”

他话未说完,石玲玲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掐住他的后颈,用力往自己这边一带,在张经纬完全没反应过来之际,带着酒气的、温热柔软的唇瓣,就这么莽撞而精准地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夜空下,高楼顶,只有晚风拂过。

可惜,这大胆妄为的一幕,恰好被偷偷溜去喝酒、此刻正醉醺醺摸回来的李炫和钱明完美错过。

一吻之后,石玲玲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勇气,身体一软,直接醉倒在了酒桌旁,不省人事。

张经纬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触感和混合着酒香的、独特的气息。他脸上表情变幻,最终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和一丝……意犹未尽的回味,低声喃喃自语,带着点被非礼后的委屈和惊奇:

“她……她居然……还伸舌头了?!”

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定了定神,试图上前将醉倒的石玲玲抱起来,送她回去。

然而,他刚弯下腰,手还没碰到石玲玲,就被摇摇晃晃走过来的李炫撞个正着。李炫虽然自己也醉眼惺忪,但护卫的本能让他瞬间警觉,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石玲玲身前,厉声喝道:

“干什么!你要对我家小姐干什么?!”

张经纬被他这一吼,加上刚才那个吻带来的微妙心虚,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直起身,双手举起,有些结巴地辩解:“啊?没……没有啊!我……我能干什么?” 那表情,活像被抓了现行的贼。

钱明也跟了过来,看看醉倒的石玲玲,又看看一脸窘迫的张经纬,似乎明白了什么,贼兮兮地笑道:“少爷,你该不会是想……”

“你少在那儿放屁!” 张经纬立刻打断他,强行镇定下来,板起脸道,“我正要去唤两个稳妥的女侍过来,送玲玲姑娘回房休息!” 他说着,忽然闻到李炫和钱明身上浓烈的酒气,再仔细一看他俩通红的脸庞和迷离的眼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尤其在空气中嗅了嗅,怒道:“钱明!你又偷喝我准备送去药医局消毒用的高度酒精了?!那是能随便喝的吗?不要命了!”

李炫虽然醉着,却还没忘夸赞,打着酒嗝道:“呃……有一说一……张……张大人,你……你这个小官……做的这酒……劲儿是真顶啊!够味!”

张经纬看着眼前两只“醉猫”——一个倒地不醒,两个摇摇晃晃还理直气壮——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地挥手驱赶:“去去去!两只醉猫,赶紧滚去醒酒!别在这儿碍事!” 他赶紧扬声呼唤楼下的侍女,来处理这混乱的场面。高阳楼顶的这场夜宴,最终以这样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收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