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琪琪指尖微颤,面上却依旧镇定:“夫君这话我听不懂。”
她夹起一筷子鲈鱼,银针却毫无变化,“我不过是不想在国公府被人看轻罢了。”
“看轻?”赵承业嗤笑,猛地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相府庶女,无依无靠,拿什么让人不敢看轻?还是说……”
他凑近她脸庞,眼中闪过危险的光,“夫人背后有人指点?”
梦琪琪心中暗骂“有病”,面上却突然眼眶泛红:“夫君何必这般猜忌?我在相府受尽冷眼,如今进了国公府,不过是想好好过日子。若夫君容不下我……”
她哽咽着要抽回手,腕间的银镯顺势滑落,“哐当”一声砸在青砖上。
赵承业一愣,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手不自觉松开。
梦琪琪趁机后退半步,弯腰捡起镯子时,袖口银针悄然抵住他膝弯要穴:“夫君若是不信,我……”
“罢了。”赵承业突然靠回椅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是我莽撞了。夫人且放心,只要你安安分分,国公府自然不会亏待你。”
他起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风,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天色不早,夫人早些歇息吧。”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梦琪琪才松了口气。
她望着满桌未动的酒菜,在心里狠狠吐槽:“装纨绔就算了,还突然发疯试探,怕不是脑子进水!”
可回想起赵承业最后那抹笑,她又隐隐觉得,这场交锋远未结束——对方看似随意的试探,实则步步紧逼,仿佛在确认她是否触及了某个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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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西院回廊,梦琪琪正倚着美人靠修剪花枝,指尖掐断的茉莉清香萦绕鼻尖。
春桃急匆匆跑来时,鬓边的绢花随着步伐剧烈晃动:\"小姐!相府嫡小姐来了,说是要见您!\"
修花剪\"咔嗒\"一声剪断细枝。
梦琪琪望着飘落的白花,想起昨夜赵承业的试探,嘴角勾起冷笑——来得倒巧,梦婉清这只\"蝴蝶\",终究按捺不住了。
绕过月洞门,就见梦婉清身着鹅黄襦裙,正站在葡萄架下轻抚藤蔓。
她闻声转身,面上浮起柔婉笑意,腕间新换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脆声响:\"妹妹这院子虽小,倒也雅致。\"
目光扫过褪色的窗纸,话音里染上几分惋惜,\"只是这国公府也太怠慢了,竟让妹妹住这般破旧的屋子。\"
\"姐姐谬赞。\"梦琪琪抬手虚引,示意丫鬟上茶,\"比起相府柴房,这里已经很好了。\"
她特意加重\"柴房\"二字,成功让梦婉清脸上的笑僵了僵。
当年原主生母早逝后,梦婉清曾以\"教导规矩\"为名,将年仅十岁的原主关在柴房三天三夜。
此刻旧事重提,茶烟袅袅间,气氛骤然冷凝。
梦婉清很快恢复神色,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突然皱眉:\"这茶......莫不是去年的陈茶?妹妹好歹是国公府二少奶奶,怎生连新茶都喝不上?\"
她从袖中取出个描金漆盒,\"正巧我带了些雨前龙井,妹妹尝尝。\"
青瓷茶碗在桌上重重一放。
梦琪琪望着盒中茶叶,突然轻笑出声:\"姐姐好记性。\"
她伸手捏起一撮茶叶,指尖暗藏的银针却毫无变化,\"只是这龙井性寒,姐姐忘了我体寒的毛病?母亲临终前千叮万嘱,让我......\"
她突然哽咽,用帕子按住眼角,\"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倒惹姐姐心烦。\"
梦婉清脸色骤变。
当年原主生母病重时,她故意送去性寒的汤药,加速了对方的死亡。
这桩隐秘被梦琪琪轻描淡写提起,饶是她心思深沉,也忍不住心慌。
\"妹妹多心了。\"梦婉清强作镇定,将漆盒推回去,\"姐姐只是心疼你......\"
\"心疼?\"梦琪琪猛地抬头,眼中泪光盈盈,\"那姐姐可知道,我成亲那日,迎亲队伍故意冲撞百姓?可知道国公府克扣我的炭火米面?\"
她突然抓住梦婉清的手腕,\"姐姐若真心疼我,为何不劝父亲别把我推进火坑?\"
回廊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赵承业斜倚在月洞门边,把玩着折扇轻笑:\"这是唱的哪出?亲姐妹见面,怎么还哭上了?\"
他目光扫过梦婉清苍白的脸,落在梦琪琪泛红的眼眶上,笑意更浓,\"夫人若是受了委屈,告诉夫君便是,何苦在姐姐面前掉眼泪?\"
梦婉清如遭雷击。
她精心准备的\"关心\"话术,在梦琪琪绵里藏针的反击下溃不成军,更没想到赵承业会突然出现。
她仓促起身福礼,连告辞都显得慌乱:\"既然妹夫在,我便不打扰了。妹妹好生保重......\"
待脚步声远去,梦琪琪终于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赵承业踱步上前,指尖挑起她下巴:\"好手段。\"
他凑近时,梦琪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着药香,\"不过下次装哭,眼泪再真些就更好了。\"
\"要你管!\"梦琪琪拍开他的手,心里却暗暗警惕——这人不仅来得蹊跷,还看穿了她的演技。
梦婉清走后,国公府西院又恢复了寂静。
赵承业却没要走的意思,他晃悠到石桌边,一屁股坐下,顺手抓起梦琪琪没喝完的茶就往嘴里灌。
“你这人怎么回事!”梦琪琪皱着眉把茶盏往旁边挪,“自己没茶喝吗?”
赵承业抹了把嘴,斜着眼笑:“夫人的茶,喝起来就是香。”
他伸手去够梦琪琪鬓边的发簪,“这簪子也不错,改明儿我让人给你打十根八根的。”
梦琪琪往后一躲,差点摔下椅子。
春桃吓得想上前帮忙,却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赵承业,你别太过分。”她脸色沉下来,“我不是你在后院养的那些莺莺燕燕,由着你逗趣儿。”
赵承业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怎么?开不起玩笑?”
他凑得更近,身上的酒气混着药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全京城都知道我赵承业是个纨绔,娶个媳妇不就图个乐子?”
梦琪琪气得直攥拳头。
她想起原主被欺负致死的下场,想起这几天在国公府受的刁难,眼眶一下子红了:“乐子?你当成亲是过家家?我虽是相府庶女,可也不是任人摆弄的玩意儿!”
她抓起桌上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瓷片溅得到处都是,“你要找乐子,找别人去!”
赵承业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看着梦琪琪气得发抖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慌。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冷笑:“脾气还不小。行,算我招惹不起。”
他起身要走,又回头瞥了一眼,“不过丑话说前头,你既然进了国公府的门,就别想出去!”
等赵承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春桃才敢凑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梦琪琪蹲下身,慢慢捡起地上的瓷片,手被划破了也没在意:“我没事。”
她看着掌心的血珠,轻声说,“以后他再来,就说我病了,不见客。”
另一边,赵承业气冲冲地回到书房,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凳子。
小厮战战兢兢地捧着账本进来,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等小厮灰溜溜地退出去,他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盯着账本上的字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把账本一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女人,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想起梦琪琪刚才气得通红的眼睛,还有那句“我不是你玩物”,他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痒又难受。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赵承业望着墙上自己的影子,第一次觉得,娶这个相府庶女,好像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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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自打上次吵完架,赵承业心里就像长了草,老是忍不住想往西院跑。
明明以前最烦这些后院琐事,现在却总惦记着梦琪琪是不是又在想办法折腾。
有天晌午,他故意晃悠到西院,见梦琪琪正坐在葡萄架下看书,故意扯着嗓子喊:\"哟,我们国公府的二少奶奶可真清闲,还有闲工夫装才女?\"
梦琪琪头都没抬,直接回了句:\"总比某些人整天游手好闲强。\"
赵承业被噎得说不出话,大步走到石桌前坐下:\"倒挺会顶嘴!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有这闲心还不如给我绣个荷包。\"
\"要绣自己找莺莺去!\"梦琪琪\"啪\"地合上书本,\"没别的事就请回,别在这儿碍眼。\"
赵承业心里又气又乐,嘴上还不饶人:\"脾气这么大,怪不得在相府讨人嫌!也就本少爷好心收留你......\"
话还没说完,梦琪琪直接起身要走。
赵承业慌了,伸手去拉她袖子,结果用力太猛,把梦琪琪拽得差点摔进怀里。
\"赵承业!你是不是有病?\"梦琪琪气得满脸通红,使劲甩开他的手,\"成天跑来挑刺儿,当我是软柿子?再这样,我直接去求大房做主和离!\"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赵承业心里却莫名觉得畅快,嘴上还硬撑:\"和离?你以为国公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做梦!\"
等他晃悠着离开西院,脸上还挂着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