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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沉闷的声响。

华丽的马车内部,空间宽敞,铺着厚实柔软的波斯地毯,角落的铜兽香炉里,正燃着顶级的龙涎香,一丝一缕,沁人心脾。

刘忠跪坐在顾慎对面,亲自为他斟茶。

沸水冲入白瓷茶盏,嫩绿的茶叶在水中舒展、翻滚,宛如一个个苏醒的精灵。

他的动作很稳,手臂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刚才在街头感受到的那股寒意,从未存在过。

但他的内心,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这个顾慎,到底是什么来路?

皇帝的密旨,只说此人富可敌国,能解国库燃眉之急。陛下需要钱,需要一把快刀,去割那些世家门阀的肉。

可现在看来,这何止是一把刀。

这分明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猛兽,连陛下和燕王都成了他棋盘上的子。

“顾先生,似乎对京城的局势,了如指掌?”刘忠将茶盏轻轻推到顾慎面前,试探着开口。他的声音尖细,却带着一丝金属般的质感,在安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顾慎端起茶盏,却没有喝。

他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温热的瓷壁,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神情淡漠。

“谈不上了如指掌。”他开口,声音平缓,“只是做生意的人,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京城是天底下最大的生意场,里面的水深水浅,总要提前探一探,免得翻了船。”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又等于什么都没说。

刘忠眼帘低垂,掩去眸中的精光。

好一个“探一探”!

燕王赵恒,北地铁腕,性情暴烈,手握三十万边军。齐王赵钰,坐镇江南,富甲天下,党羽遍布朝野。这两位,是悬在当今圣上头顶的两把利剑,是满朝文武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忌。

这个顾慎,不仅探了,还伸手进去搅动了一番。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凭什么敢这么做?

无数疑问在刘忠心头盘旋,让他如坐针毡。他几十年来在宫中养成的直觉,正疯狂地向他示警。

危险!

眼前的年轻人,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权臣、任何一个皇子,都更加危险!

“顾先生的生意,真是让咱家大开眼界。”刘忠皮笑肉不笑,“就是不知道,先生这盘生意,陛下……是否知情?”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言下之意,你和燕王私下勾连,若是被陛下知道,你猜猜会有什么下场?

顾慎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刘忠那张保养得宜、看不出年纪的脸上。

他笑了。

那笑容很干净,甚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纯粹。

“公公觉得呢?”他反问,“如果陛下不知情,公公此刻,又怎会安稳地坐在这里,与我品茶?”

轰!

刘忠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顾慎,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顾慎的意思是……陛下知道?!

不,不可能!陛下怎么会容忍一个臣子,同时脚踏两条船,尤其另一条船还是燕王赵恒!

可如果陛下不知道,顾慎又哪来的底气说出这种话?

除非……

一个让刘忠遍体生寒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除非,这一切本就是陛下的授意!

让顾慎去接触燕王,去激怒他,去试探他的底线!

这个顾慎,不是一把为陛下敛财的刀,他是一枚棋子,一枚被陛下亲自投下,用以搅乱整个棋局的……弃子!

想通了这一点,刘忠看顾慎的眼神,顿时变了。

不再是凝重与忌惮,而是带上了一丝……怜悯。

与皇权博弈,无论过程多么精彩,最终都逃不过兔死狗烹的下场。这个年轻人,才华惊艳,手段通天,可惜,他选错了对手。

“先生高见。”刘忠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垂下眼帘,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倨傲与淡漠,“是咱家多嘴了。先生好生歇着,离京城还有数日路程。”

他不再说话,闭目养神,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木雕。

他已经为顾慎定下了结局,一个必死的结局。

对于一个死人,无需再费任何唇舌。

顾慎看着刘忠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这位大太监在想什么。

弃子?

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解释。

至少,能让他暂时安分下来。

信息差,永远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武器。你以为你看到了真相,但你看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那部分而已。

燕王以为我是皇帝的说客,想用钱粮换他的兵权。

刘忠以为我是皇帝的弃子,用我的命去试探燕王。

那么,皇帝……又以为我是什么呢?

顾慎靠在柔软的靠垫上,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马车平稳前行,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那龙涎香的烟气,在两人之间无声地缭绕、盘旋,仿佛一张正在慢慢收紧的网。

官道之上,烟尘滚滚。

十几名禁军骑士,身披玄甲,腰挎长刀,如众星拱月般护卫着中间那辆奢华的马车。

他们是皇帝的亲卫,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挑选出的精锐,气势肃杀,寻常盗匪远远望见这阵仗,便会吓得屁滚尿流。

然而,意外总在不经意间发生。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一支黑色的羽箭,如毒蛇出洞,撕裂空气,径直射向马车的车窗!

“有刺客!护驾!”

为首的骑士队长目眦欲裂,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厉声爆喝。

“铛!”

一名反应极快的禁军,用刀身奋力格挡。

巨大的力道将他连人带刀震得后退半步,手臂一阵发麻。

好强的力道!

这绝不是普通山匪能有的弓弩!

不等他们喘息,道路两侧的密林中,突然箭如雨下!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而令人牙酸。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禁军骑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一头栽下马背。

“结阵!保护车驾!”

骑士队长怒吼着,双腿一夹马腹,挥舞着长刀冲在最前,将射向马车的箭矢一一劈落。

与此同时,数十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从林中暴起,手持利刃,如同鬼魅般扑了过来。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马车!

杀气,瞬间笼罩了这片官道。

马车内,剧烈的颠簸让茶具摔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刘忠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写满了惊骇与震怒。

他死死抓住车厢内的扶手,稳住身形,尖锐的嗓音因恐惧而变调:“是冲着谁来的?!”

是燕王的人?还是齐王的人?

亦或是朝中那些不希望顾慎进京的权贵?

无论是谁,如果顾慎死在这里,他刘忠也绝对活不成!

皇帝的怒火,足以将他焚烧成灰!

“保护顾先生!谁敢后退一步,株连九族!”刘忠对着车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保住顾慎的命,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然而,当他转过头,看向顾慎时,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外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里面,顾慎却依然靠在软垫上,姿势甚至没有变过分毫。

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平静得可怕。仿佛窗外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他甚至还有闲心,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锦囊,倒出几颗蜜饯,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甜腻的香气,在血腥味弥漫的车厢里,显得如此诡异。

“你……”刘忠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不怕?”

顾慎咀嚼着蜜饯,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为什么要怕?”

他反问,“一场注定会发生的戏,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看着就好。公公,你的心,乱了。”

注定会发生?

他早就料到了?!

刘忠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疯子!这个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竟然拿自己的命来当诱饵!

“铛!铛!铛!”

兵刃相交的声音愈发激烈。

禁军虽然精锐,但刺客的人数更多,且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死士,招式狠辣,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一名刺客突破了防线,一跃而起,手中的短刀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劈向车厢!

“小心!”

刘忠失声尖叫。

“唰!”

刀锋过处,厚实的车厢壁,竟如豆腐般被轻易划开。

一只缠着黑布的手,从破口处伸了进来,径直抓向顾慎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静坐不动的顾慎,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懒散。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便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同时,他那只拿着蜜饯的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并拢,化作手刀,精准地切在了那只手臂的腕关节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名刺客发出一声闷哼,伸进来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紧接着,顾慎手腕一翻,夺过对方掉落的短刀,看也不看,反手从车壁的破口处刺了出去。

“噗嗤!”

利刃入体的声音。

车外的惨叫戛然而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快到刘忠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顾慎随手将沾血的短刀扔在地上,又从锦囊里摸出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仿佛刚才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碍事的苍蝇。

刘忠呆呆地看着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他会武功?

而且身手如此恐怖!

这个商人,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刘忠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在今天,被彻底颠覆了。

车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禁军骑士队长浑身浴血,提着一颗滴血的人头,来到车前,单膝跪地,声音嘶哑:“禀公公,刺客已尽数诛杀!我方……战死七人,重伤三人!”

刘忠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脸色煞白。

他带来的二十名禁军精锐,竟然折损过半!

他目光扫过那些黑衣刺客的尸体,忽然,瞳孔一缩。

他看到,其中一具尸体的脖颈处,露出了一个狼头形状的刺青。

那是……燕王麾下,最精锐的斥候“苍狼”的标志!

真的是燕王的人!

刘忠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燕王赵恒,真的敢在天子脚下,刺杀朝廷命官(虽然顾慎还不是)!

他这是要造反吗?!

刘忠扶着车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他颤抖着手,回到车厢,正要开口,却看到顾慎正拿着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仿佛刚才用那只手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公公看清楚了?”顾慎抬起眼,淡淡问道。

“苍……苍狼……”刘忠的声音干涩无比。

“没错。”顾慎点头,随手将擦干净的手帕丢到一边,“燕王殿下,还真是热情。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过来。”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愤怒或者后怕,反而……带着几分玩味?

刘忠彻底懵了。

他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顾慎明明知道燕王会派人来杀他,他还要故意激怒燕王?

为什么他面对刺杀,能如此镇定,甚至……乐在其中?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为……为什么?”刘忠终于问出了心底最大的困惑,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为了送给公公一份功劳啊。”

刘忠猛地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说,”顾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份天大的功劳,我送给你了。”

他指了指车外那些苍狼斥候的尸体。

“燕王密谋造反,派遣死士刺杀朝廷命官,幸得刘公公拼死护卫,才保全了人证物证。”

“这份奏报递上去,你猜猜,陛下会如何奖赏你?”

刘忠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像个木偶一样,顺着顾慎的话,开始想象那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