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能听到城楼上抱怨的声音,但吊桥还是落下来了。
铜钱道了谢,骑马路过城门时,从怀里摸出个小荷包甩过去。
他也是跟主子学的,身份地位再差的人,你只要用得着他,都识趣一点,用不着的,也别主动得罪人。
收到荷包的守城官兵就没脾气了,连篮子都没检查就放行。
铜钱知道主子不在府里,拉马拐了弯,去到容战的宅子,他们几个升官发财,也都在南城不打眼的巷子里买了自己的宅子,早就搬出伯府过日子。
铜钱敲响容战的门。
没多大会,几兄弟在他家里汇合。
容战捏着罂粟苗让两人认,看过都是一脸凝重。
容战道:“你确定是从崔家田庄里流出来的?”
铜钱眨眨眼,“不确定,猜的。我没见过崔家田庄,就是听说以前也是地挨着地,忽然拉起院墙来,就挺可疑。再说这苗就是紧挨着他家地边出了这么一大溜,别处也没有。”
容慎道:“这很可疑了。不管怎么说,明天要调查清楚,伯爷说过,这罂粟是很妖孽的毒物,侵蚀人的精神,瓦解人的意志,虽钢铁豪杰无法抵抗,必须铲除殆尽,绝不可流传出去。”
容战脸色凝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们忘了,咱们在观音村抢出来的崔行舟,他就是崔家嫡系长公子,他就是死于罂粟毒瘾发作。现在崔家的田庄疑似流出罂粟苗,恐怕不是件小事情。”
容千奇道:“其实咱们根本不用考虑这么多,罂粟既然不是好东西,发现一颗灭一颗,管它谁种植的,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的意见,先调查清楚,田庄里确定有,全部铲除,之后再调查背后真相。越快越好,不让他们有反应时间。”
为了消息不外泄,几人商议谁都暂时不告诉,先闷头把事干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铜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骑马回村。
容战和容慎继续上差,容千奇还兼职太学院技术指导,提着篮子出京去了太学院。
张破军的研究课题五花八门,目前正朝着切割人体器官一路狂奔,拿到容千奇给的罂粟苗还一脸不在意。
“这不是阿芙蓉吗?老夫知道这种药,有些消炎止痛疗效。不过没什么神奇,是从暹罗国流进来的外域物种,大越许多医者没见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毒的!”
“毒?听说服用剂量大了,人会产生幻觉,不过效力都在果实里面,这苗不怎么起作用。怎么,有人吃了?没事,幼苗当菜吃对人体没什么损伤。”
张破军有多癫,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容千奇忽然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他了,万一他好奇,自己研究,流出去害了人就不好了。
“有什么东西,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杀死幼苗,又不惹人注意。”
“用锄头砍,用火烧,挖了吃掉……”
“不能让人看见,甚至白天不能干。”
张破军神神秘秘的问,“要去做坏事?”
容千奇不答,张破军虽然是自己人,有时候不太靠谱。
张破军一拍手掌,“其实除了人吃的药,我还研究杀杂草,杀害虫的药。我这里提了几瓶子毒,用水稀释过后,喷洒在杂草上,两三天杂草就死光了。”
他没说,杂草死光了,粮食苗,菜苗也死光了,毒的狠。
“多来点。”
张破军给他搬了一木箱子。
“就这么多,一瓶子兑水百斤。”
“迷药有吗?也来点!”
张破军确定了,他们是要去干坏事,嘿嘿笑着,又取了迷药给他。
“无毒副作用,和睡着了一样。”
从太学院离开,容千奇就快马赶到涂家庄调查,把箱子藏在春妮娘家,他自己换了春妮兄弟的旧衣裳下地去。
崔家田庄并不大,土墙胚垒的院墙一人多高,邻着涂家地的一面种得是一丛花椒树,许是心疼每年结的花椒,没舍得砍,充作了篱笆。
今天却不知犯得哪门子毛病,在花椒篱笆里面又开始垒土墙,容千奇到的时候,齐腰高了。
容千奇转了两圈,找一个没人看见的方向跳了进去,放眼一望,田庄里种满了油菜苗,已经返青泛旺,只是行间密密麻麻,都是触目惊心的罂粟苗。
果然是特地播种的。
从涂家村回城,就把事情告诉了容战和容慎。
几人一合计,趁着天黑之前都出了城,齐奔到涂家村春妮娘家。
有钱就好办事,何况这是女儿女婿主家几个大爷。春妮爹娘和兄嫂得了几两银子,就帮着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天黑透,月芽刚出来就沉没,黑咕隆咚,七八个人到了田头。
容千奇先进去点香,片刻后出来,“妥。”
一人一把大水壶,是日常浇花用的,兑了药水,翻了进去喷洒。
这田庄也不大,种油菜的面积也就五六亩,七八个人很快浇了一遍。
为确保没有死角,几人换了方位,又浇了一遍,足足用了两百多斤水。
就这样,不到三更天,浇了两遍。
兄弟三个干完活,交代涂家人,“明天把地里苗子挖干净,一颗也别剩下,没人问,也别多嘴。”
涂家人知道崔也不是好惹的,忙不迭点头应承,“俺们知道轻重。”
就这样,三兄弟天亮前又赶回上京,从另一个城门分别混进去,当天又是休沐日,不用上差,也便没人注意他们出过城。
这之后,容战让人密切关注涂家村崔家田庄,三天后,听说田庄管事慌里慌张进京找崔家人,具体见了什么人,他们也不可考证,但这事确实和崔家有关,却是肯定的。
期间铜钱到涂家村崔家田庄,扒墙头看过一眼,哎呦喂,院子里原本绿油油的,连油菜苗,带罂粟苗,全都干枯了,惨不忍睹。
就是这段时间,上京攻击昭翎公主的谣言少了一些,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没精力再针对她。昭翎不知道原因,宫里的宣宁帝却莫名其妙躺了枪,因为“特效药”供应量减少了。
他大发雷霆,质问淮王怎么回事。
淮王回话,是因为药材种植场地出了意外,苗圃全都枯死了,今年的原料供应不上,只能细水长流,不然下半年没得用。
宣宁帝当然要问是谁把药材苗养死了,大大治他的罪。
可枯死了就是枯死了,就是把人全杀了,也没有用。
“不能再种吗?”
宣宁帝边打哈欠边问,“其他药材都是春种秋收,这才二月份,还不晚。”
何大伴苦着脸回答,“老奴也问了,说这药材特殊,是秋冬播种,夏天采收,一次种植,年年发芽。不过这次损失惨重,整个苗圃里,没剩几棵活着的。”
宣宁帝猛拍龙椅,“真是没用啊,连片药也种不好。”
此时被骂没用的淮王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