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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数易其稿的《十三州志》

这一日,中常侍宗爱,亲自带着一队内侍,抬着珍稀药材、绫罗绸缎,和御膳房特制的滋补佳品,来武威公主府颁赐圣恩。

旨意中,满是皇帝对皇妹病体初愈的关切,可谓圣眷优渥。

拓跋月依礼于前厅跪接圣旨,叩谢皇恩。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脸色依旧苍白,身形较往日清减了许多,更显伶仃。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和平静无澜的语调中,却寻不出一丝欣喜,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疏离。

宗爱脸上堆着笑,满是殷勤热络,细声细气地说着话。

无非是,至尊如何挂念公主凤体,如何吩咐挑选补品等语。

言讫,他又试图与公主攀谈几句,言语间还夹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自得。

然而,拓跋月只是淡淡地应着“有劳中常侍”“谢至尊恩典”,除此之外,再无别花,神情冷淡,甚至不愿多看宗爱一眼。

这眼中的淡漠,终让宗爱的笑容挂不住,最终只得讪讪地告退。

陪同在侧,随拓跋月一道接旨的拓跋瑞,将女儿的反应看在眼里,忧在心中。

待到宗爱一行人离去,厅内只余自家人时,到底还是忍不住问:“月儿,至尊如此厚赏,乃是殊恩。昨日太子殿下派人送来补品,你也是这般……淡淡的。可是身子还有何处不适?或是……心中有何郁结?”

拓跋月凝着阿母,见她眼中满是忧色,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她如何能对阿母说,她对暴戾恣睢的皇帝,和城府幽深的太子,失望已极?

皇帝,可以因一时之怒,掀起滔天血案,诛杀重臣,株连无数;太子,则为了权位,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甚至不惜构陷师臣。

她自认亦是心机深沉之人,但从不愿伤及无辜,故而,她不懂,亦不明,一个人为何能对亲近之人,残忍至此……

举目四望,无不剑戟森森。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清如烟絮的叹息:“阿母,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她不愿,阿母再为她担忧,更不愿将她的猜度,告知天性柔弱的母亲。

看着女儿憔悴的眉眼,拓跋瑞心中疼惜,只当她是因为小产和生病所致,便柔声安慰道:“累了就好好歇着,万事总有过去的时候。想当年……一夜之间,阿母从先帝宠爱的公主被贬为庶人,还被逼与你阿父和离……那般境地,阿母不也熬过来了?只要人还在,心气不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言语温柔,带着一丝历经沧桑后的坚韧。

拓跋月深知,阿母这一生不易。

曾是金枝玉叶,却遭遇巨变,跌入尘埃,后又凭借微末之力,躬亲抚养。

念及此,拓跋月心中一痛,颔首低声道:“阿母说的是。女儿知道了。”

待阿母回了院子,拓跋月倚在窗边,望着庭院中葳蕤草木,沉默良久,忽然对李云从道:“阿母一生……太过忍让,惯于逆来顺受。若换作是我,绝不会就那般认命。必要想尽办法,早早拿回本该属于公主的体面尊严,岂能任由他人摆布,凄苦半生?”

语气中,半是不甘,半是未曾被磨平的倔强。

李云从轻轻牵起她的手,温声道:“月儿,人与人性情不同。阿母外表虽柔顺,然其内心之坚韧,远超你我想象。若非有超乎常人的坚韧,又如何能在那般困境中,将你平安抚养成人?她只是……顺遂命运而已。”

闻言,拓跋月怔了怔,若有所思。

是啊,母亲若真如表面那般软弱可欺,又怎能在那等艰难岁月中,护得她们母女周全?她的坚韧,如水般内敛,经久不散。

“你说得对,我方才之言,未免有些苛责了。”

“不碍事。”

倏尔,拓跋月叹了口气,眸光落在案几上的一个匣子上:“说起来,所幸我让你去探望安抚那些河西旧臣。若非你及时赶到,阚骃就要把《十三州志》销毁了!”

匣子里,装着阚骃耗费心血,数易其稿的《十三州志》。

李云从面色凝重,微微颔首:“是,我去时,他正对着火盆犹豫。那件事,着实将他们这些河西来的文臣吓破了胆。尤其阚骃,无官无职,一介布衣,更是惊惧万分,生怕因着述招祸,竟想将毕生心血付之一炬,以求平安。”

拓跋月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与后怕:“《十三州志》乃不朽之作,若真因此毁去,岂非千古憾事!你劝住他了?”

“嗯,我再三保证,此书乃地理志,不涉时事政治,更无任何违碍之处,至尊乃明君,断不会因文字罪人,他才勉强将手稿收回,让我带给你。”

顿了顿,李云从道:“不过,我看他仍是心有余悸,终日惶惶。”

拓跋月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那些琳琅满目的补品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既然至尊赐了这些补品,我总需入宫谢恩。”

“你是想……”李云从凝注于她,想看出一丝意图来,“代阚骃献书?”

“正是如此。”

“会不会,太急促?”

“届时,我会在入宫谢恩之际,将《十三州志》着成之事禀明父皇,并请求至尊,允准其献书,或许还能为他求个一官半职,至少得个敕令修书的名分,也好安他们的心,莫要让那个案子,寒尽了天下才俊之心,断送了大魏文脉。”

言至此,李云从哪有不明之理?

此举,不仅能为阚骃谋出路,更能试探处皇帝的态度。

若他接纳献书,便是一桩好事,他必对文事、汉臣,残有一丝宽容。

“此计甚好,”李云从颔首,眼中满是赞许之色,“经此一事,至尊心中或许亦有悔意,只是难以言表。此时,你呈上利于文教、彰显圣朝气象的佳作,正是时机。我陪你一同去。”

对视一眼,彼此心意已通,双手牵得更紧。

血雨腥风,丧子之痛,无论多么锥心刺骨,毕竟已经过去了。

但他们,不可再无所作为。

以前,他曾说要攀她的高枝,要让她靠他的肩膀;而她说,他有鲲鹏意,她亦有凌云志。他们,一直是同路人。

朝堂之上,暗流汹涌,路在何方,还须他二人去趟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