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墨陌刚要起身收拾碗筷,陆能就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带着晨露般的微凉,掌心的薄茧轻轻摩挲过她细腻的皮肤。
“我去吧。”陆能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大提琴的尾音,“趁还有时间,阿也可能想和你聊聊。”
阳光透过他深蓝色衬衫的袖口,在桌布上投下淡蓝色的光影。
陆能的目光扫过高也,后者正低头擦拭眼镜。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七色彩虹,短暂地掠过墨陌的脸颊。高也的睫毛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浓密,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你们先聊,我要先去忙了。”周亚柒推开椅子站起来,椅腿在地板上刮出轻微的声响。她今天穿了件皮夹克,金属拉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明天我妈生日,你们记得来。”她的指尖绕着机车钥匙转圈,银色的钥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哎呀,糟糕。”墨陌轻呼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亚麻餐巾,细腻的布料在她指间拧出细小的褶皱,像一朵被揉碎的花,“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在晨光中投下扇形的阴影,目光扫过墙上挂历——那个被红笔圈出的日期近在眼前。
周亚柒歪着头看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颈侧投下细小的光斑。阳光穿过珍珠的纹理,在地板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你能休息吗?”她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清亮,像山涧的溪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要不我下午陪你去逛逛?”
就在这时,周亚柒的手机响起。屏幕亮起的瞬间,“贝助理”三个字在来电显示中跳动,映着她突然睁大的眼睛。她冲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食指竖在唇前,按下免提键时指关节微微发白。
“贝助理,早呀。”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嘴角却憋着笑,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亚柒,小陌她没接电话,是你送她回公司吗?”电话那头传来贝诺低沉的声音,伴随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像是努力掩饰着什么,背景音里还有咖啡杯放下的轻响。
“这么不放心我呀。”周亚柒冲墨陌眨眨眼,右眼夸张地闭了一下。墨陌正用口型无声地说着“手机在楼上”,粉嫩的舌尖在齿间一闪而过。阳光透过她微张的唇瓣,将细小的水珠照得晶莹剔透。
“她手机放在二楼,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没带。”周亚柒故意拖长了音调,尾音微微上扬。窗外的麻雀突然叽叽喳喳叫起来,扑棱着翅膀从梧桐树上飞过,像是在附和她的话。一片树叶随风飘进窗台,落在餐桌中央的向日葵旁。
“哦。”贝诺的声音明显放松下来,电话那头传来钢笔搁在桌面上的轻响,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如果她要回公司的话,等下我送。”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像是对着话筒呢喃。
周亚柒将手机往墨陌那边推了推,不锈钢机身在大理石桌面上划出细微的声响。她做了个“该你了”的口型,眉毛高高扬起,带着促狭的笑意。
“贝哥,是我。”墨陌清了清嗓子,手指绕着垂落的发丝打转,将那一缕栗色的头发卷成小小的螺旋。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将细小的绒毛染成金色,像是给她镀了一层柔光滤镜,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我今天有点事,想跟师傅请个假,如果他同意我就不回公司了。”
“那好,有什么事找我或者欧穆。”贝诺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背景音里有椅子挪动的声响,皮革与木质地板摩擦发出特有的吱呀声,顿了顿,呼吸声通过话筒清晰可闻,“那再见了,小陌、亚柒。”
最后一个音节拖得很长,像是舍不得挂断,尾音微微发颤。
电话挂断后的寂静中,餐厅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窗外蝉鸣此起彼伏,八月的阳光炙烤着窗台,将木质窗框晒出淡淡的松香。周亚柒拿起手机时,锁屏上还显示着通话时长——3分28秒。她冲墨陌挤了挤眼睛,右眼夸张地眨了一下,睫毛在阳光下像把小扇子,嘴角的酒窝里盛满了促狭的笑意,“看来有人比闹钟还准时呢。”
阳光透过她晃动的珍珠耳环,在天花板上投下跳跃的光斑,像一群调皮的精灵在跳舞。空调的冷气与窗外涌入的热浪在空气中交织,让那些光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那我先给师傅打个电话。”周亚柒起身时,藤编椅发出吱呀的声响。她随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被暑气蒸得微红的耳尖。等她回房间后,墨陌也对着高也和陆能说道,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我去打个电话。”
露台上的茉莉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上还挂着晨露。墨陌推开玻璃门,热浪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让她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远处工地的塔吊在晨光中缓缓转动,为这个慵懒的夏日清晨增添了几分生气。
“喂,师傅。”墨陌靠在被晒得温热的铁艺栏杆上,手指绕着衣角打转。棉质布料很快被她绞出细小的褶皱,像八月晒蔫的树叶。远处的梧桐树上,一只知更鸟正歪着头看她,黑豆般的眼睛映着晨光。
“你介意我是史上最偷懒的实习生吗?”墨陌的笑声清脆,惊起了屋檐下纳凉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蓝天,羽翼划破闷热的空气。
“哈哈。”电话那头传来林北爽朗的笑声,背景音里有打印机工作的声响,还有电风扇转动的嗡嗡声,声音里带着特有的宠溺,像是给贪玩的孩子放暑假,“你可以不回办公室的。”
“这么给我特例吗?”墨陌眯起眼睛,八月的阳光将她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她注意到高也正站在书房门口,衬衫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贴在肩胛骨上。镜片后的目光时不时往这边飘来,又迅速移开,像被烫到似的。
“你呀,给我当徒弟,真的是我不配。”林北的声音突然严肃了几分,打印机的声音戛然而止,轻咳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冰格被打开的脆响,“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那谢谢师傅了。”墨陌挂掉电话,指尖在发烫的手机边缘停留了片刻,指腹感受到金属外壳传来的余温。转身推开玻璃门时,冷气如潮水般迎面扑来,让她裸露的手臂瞬间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周亚柒已经换好了机车服,黑色背心紧贴着晒成小麦色的肌肤,勾勒出优美的肩线。她正从房间里拎出那个镶满铆钉的包包,金属装饰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机车钥匙挂在她的指尖,随着轻快的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一串小小的风铃,在凉爽的空调房里格外清晰。
“怎么样?给你休吗?”周亚柒一边用牙齿咬着发绳,一边含糊地问道。她灵巧的手指将栗色长发束起,发绳在纤细的手腕上勒出浅浅的红痕。八月的阳光透过她飞扬的发丝,在地板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如同水波般荡漾。
她甩了甩扎好的马尾辫,弯腰穿靴子时,后颈处未抹匀的防晒霜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窗外,一只蝉突然鸣叫起来,嘶哑的声响穿透玻璃,为这个慵懒的夏日清晨画上热闹的注脚。
“可以。”墨陌点点头,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在空调的风中轻轻晃动。她突然想起答应许子洲的事,昨天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查阅邮件和信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锁屏上显示着三条未读消息,“不过有些学生的功课我还要看一下。”
“那我先走了。”周亚柒向大家挥挥手,机车靴的厚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有力的闷响。她转身时,皮夹克发出特有的摩擦声,金属拉链碰撞叮当作响。门关上的瞬间,机车的轰鸣如惊雷般划破清晨的宁静,排气声随着距离渐渐远去,最终淹没在城市的喧嚣中。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在空间里回荡。墨陌站在原地,八月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在她的侧脸上,将细小的绒毛染成金色。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摇曳,蝉鸣声忽远忽近,将这个夏日的清晨定格成一幅静谧的画面。
高也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笔记本和电脑,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阳光透过他的金丝镜片,在脸颊上投下两个小小的光斑,像是落了两片金色的梧桐叶。他的嘴唇动了动,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是将笔记本又攥紧了几分。
陆能已经收拾好厨房,正准备走去院子里给花花草草浇水,水流声淅淅沥沥,像一首轻柔的背景音乐。
墨陌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小笼包的肉香和茉莉的芬芳。她看着高也镜片上跳动的光点,突然想起那个闷热的夏天——十六岁的她刚跳级到大学,抱着厚厚的《异常心理学》撞进图书馆。高也就这样站在玻璃门前,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手里捧着她在校园网预约的《创伤心理学》和《防御机制研究》。他的白衬衫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镜片后的眼睛却清亮得像山涧的溪水。
“小学妹。”高也当时这样称呼她,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些书我都看过了,需要讲解可以找我。你怎么辅修个专业都要这么较劲?”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温柔的学长会成为她经历高学明背叛时,默默守在心理咨询室外的守护者。
“那高医生想和我说什么?”墨陌走向高也,阳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摇曳的剪影,像一只蹑手蹑脚的猫。
“书房还是院子?”高也征询道,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他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笔记本边缘,那里已经有些卷边。窗外的知更鸟又开始歌唱,清脆的鸣叫声穿透闷热的空气,像是在催促什么。一滴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锁骨处留下一道闪亮的水痕。
“阿也。”墨陌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格外明显。她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节奏如同心跳,“小妍对我的治疗手札,你找到突破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却让高也的手猛地一颤,笔记本差点滑落。
“要知道,你的心理学专业只是辅修。”高也无奈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镜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颈侧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一夜未眠。
“你果真是天才。”他的目光落在墨陌脸上,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现在纪禾和念雨都完全承袭了你和宋先生的强大基因。”
提到宋一霆时,他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你不用太担心我。”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墨陌眯起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她站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她的手腕上还缠着丝带,蝴蝶结开始已经有些松散。
二楼卧室里,墨陌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窗外,周亚柒的机车已经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缕尾气在炙热的空气中慢慢消散。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泛黄——那是她和周亚柒在游乐园的合影。她拿起笔记本和电脑,皮革封面上烫金的字母“m”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
下楼时,陆能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手里捧着书,偶尔翻页的声音清晰可闻。
墨陌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高也,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愧疚。阳光透过他的镜片,在脸颊上投下两个小小的光斑,像是落了两滴金色的眼泪。
“呐,给你看看。”墨陌递给高也那个牛皮本子,手指微微发抖。本子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四个角都有不同程度的卷曲,“你看吧,除了没有记下催眠的治疗之外,其余我都记下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丝带,“我自己也研究了能够治愈自己的方式。”
高也接过本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触感微凉。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字迹,有些地方还用红蓝两色的笔做了标注。随着一页页翻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都清醒自己怎么了……”这句话像是叹息,又像是惊叹。阳光透过书页,将墨陌的字迹照得透明,那些笔画纤细却有力,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写下的。
“是的。”墨陌轻声回答,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就是安全感缺失和害怕失去。”
“我贪婪自私地享受着你们对我的宠爱和好……”她的笑容里带着苦涩,像是含着一枚未熟的橄榄,手指绞着衣角,指节泛白,“但是其实我又在害怕,又想竭力地逃走。”
高也的指尖停在某一页,那里记录着一个噩梦的细节。墨陌的字迹在这里变得凌乱,纸张上还有几处可疑的皱褶,像是被泪水打湿后又干涸的痕迹。日期显示那是佟魏去世一周年的夜晚。
“我其实觉得挺对不起小妍和子齐的,他们失去了很多很美好的时光,因为陪着我。”墨陌继续说道,声音轻得像羽毛,目光穿过落地窗,看向远处的梧桐树,那里有一只知更鸟正在筑巢,“但我也舍不得丢弃这份被你们守护的安全感。”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空调的嗡鸣中。
院子里,陆能突然合上书,抬头望向天空。一群白鸽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如同远方的海浪。高也摘下眼镜,用衣角慢慢擦拭镜片。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将这一刻定格成永恒的画面。墨陌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像是游走在两个世界之间。窗外,八月的蝉鸣依旧喧嚣,却掩盖不住房间里那颗正在慢慢愈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