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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下)

院子里,几个小朋友正在树荫下玩耍。八月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树影随风轻轻摇曳,不时露出几个晃动的光斑,落在孩子们欢笑的脸上。

“墨姐姐!”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她,孩子们立刻欢呼着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喊声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小玲——那个总爱粘着墨陌的六岁女孩,挤开其他孩子冲到最前面。她今天穿着墨陌上次送的粉色连衣裙,发辫上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小脸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

“墨姐姐你看!”小玲献宝似地举起一幅画,蜡笔的颜色鲜艳得几乎刺眼。她的手指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颜料,指甲缝里嵌着蓝色的蜡笔屑,“我画的大房子!”

墨陌蹲下身,接过那幅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粗糙的画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画上的房子歪歪扭扭,窗户是奇怪的三角形,烟囱里冒出的烟像一团。但每一笔都用力得几乎要划破纸面,透着孩子特有的认真。

“真漂亮!”墨陌轻声赞叹,指尖轻轻点着画上那个黄色的窗户,蜡笔的颗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是我们的孤儿院吗?”

“不是!”小玲骄傲地摇头,扎着的小辫子随着动作一甩一甩,发梢扫过墨陌的脸颊,带着洗发水的甜香。

她掰着肉乎乎的小手指数着,每个指节都带着可爱的肉窝,“这是我给墨姐姐画的房子!有花园……”

“有秋千……”她指着画上绿色的涂鸦,又指向一团棕色的线条,“还有……”

小玲突然神秘地压低声音,踮起脚尖凑到墨陌耳边。

“有院长奶奶,有子齐哥哥……”她的小手拢成喇叭状,温热的气息喷在墨陌的耳廓上,说完还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方琴珍,像是分享一个了不起的秘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墨陌的眼眶突然发热,阳光在泪水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她一把抱起小女孩,感受到那个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扭动的温度。在小玲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痱子粉香气,混合着孩童特有的奶香味。

“谢谢小玲。”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纸边缘,“送我这么好看的房子。”

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突然变得无比珍贵,每一笔都是孩子最纯粹的祝福,是她收到过最动人的礼物。

方琴珍在一旁看着,目光温柔得像春天的湖水。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墨陌的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鸟。

“走吧。”方琴珍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像一阵暖风吹过八月的麦田,“先去喝莲子羹。”

她转身时,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棵历经风霜却依然挺立的老树,枝干虬曲却坚韧不拔。

厨房里,莲子羹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蒸笼里飘出的面香,氤氲的热气在阳光里打着旋儿,像一群跳舞的精灵。

方琴珍一进厨房就利索地系上那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她从橱柜深处取出那套青花瓷碗——那是专门留给墨陌回来时用的,碗底的莲花图案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

“谢谢方妈妈。”墨陌双手接过碗,指尖触到老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瓷碗温热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带着记忆中的温度。她小口啜饮着里面的羹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莲子炖得软糯,入口即化,舌尖能尝到冰糖恰到好处的甜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桂花香——那是方琴珍的独家秘方。

方琴珍坐在她对面,银白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在阳光下像撒了一层碎银。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搭在桌沿,指节粗大变形,却依然灵活。她看着墨陌喝汤的样子,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花朵终于绽放。

“慢点喝,锅里还有。”方琴珍的声音轻柔,像在哄小时候那个总爱抢食的小墨陌。窗外的知更鸟突然唱起歌来,与厨房里汤勺碰碗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

墨陌低头看着碗里的莲子,每一颗都饱满圆润,显然是老人一颗颗精心挑过的。她想起很多个这样的午后,方琴珍总是坐在这个位置,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里盛满了无声的爱。如今角色似乎对调了,变成她看着老人日渐佝偻的背影,心里泛起阵阵酸楚。

阳光透过纱窗,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粒莲子从勺边滑落,在碗里激起小小的涟漪,就像那些藏在心底,轻轻一碰就会荡漾开的回忆。

墨陌边吃着,边听方琴珍絮絮叨叨地讲着孤儿院的近事,莲子羹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老人眼角的皱纹。

“新来的护工手可巧了。”方琴珍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的一道划痕——那是墨陌五岁时调皮刻下的,“教孩子们用毛线织小动物,小玲织了只兔子,非说是送你的。”

方琴珍的眼睛笑成两道弯月,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温柔。

墨陌的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莲子,听着这些熟悉的日常。后院那棵老梨树的影子透过窗户投在地上,随风轻轻摇曳。方琴珍说起上周摘梨子做梨膏的事,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骄傲,“今年结了二百多斤呢,熬了整整三大罐,给你留了一罐最稠的。”

“对了……”墨陌突然想起什么,放下勺子。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声,惊醒了在窗台上打盹的花猫。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那个小小的缺口——五岁那年她踮着脚帮忙洗碗,不小心磕坏的。当时方琴珍没有责备她,只是小心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大家的体检安排好了吗?”墨陌的声音轻柔,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日历,那里用红笔圈出了几个日期,“子齐下周过来,说要带您去体检。”

方琴珍了然地点头,布满皱纹的手轻轻覆在墨陌的手背上。那触感粗糙却温暖,像老树的树皮一样让人安心。

“都安排好了。”方琴珍说着,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墨陌接过那张纸,指尖触到上面微微凸起的字迹。纸上密密麻麻写着每个孩子的体检时间、注意事项,甚至还有他们各自的过敏史。字迹工整,每一个笔画都透着认真。阳光照在纸上,将那些细小的字迹映得格外清晰。

“小玲安排在周二上午。”方琴珍指着纸上的一行字说,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那孩子怕抽血,得让人陪着。”

方琴珍的声音轻柔,像是在讲述一个重要的秘密。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窗帘,带来一阵梨花的清香。

墨陌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安排,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些年来,方琴珍就是这样,用她粗糙却温暖的手,为每个孩子撑起一片天空。那张薄薄的纸,承载着方琴珍沉甸甸的爱。

喝完莲子羹,墨陌主动收拾起碗筷。水流冲过瓷碗的声音和窗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她帮方琴珍整理药箱时,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瓷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移动,像是无声的日晷。

墨陌蹲在药箱前,将过期药品一一拣出。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熟悉的药瓶——蓝色的是小玲的维生素,粉色的是双胞胎的钙片,棕色的玻璃瓶里装着王婶的风湿膏。每一种药品都贴着方琴珍手写的标签。

“方妈妈,孩子们都没有找到领养的家庭吗?”墨陌放下手中的药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标签边缘。

“要找到合适的,太难了。”方琴珍摘下老花镜,用围裙角轻轻擦拭镜片,阳光在她银白的发丝间跳跃,将每一根发丝都镀上金边。

方琴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的疲惫,“但小玲的领养手续已经办好了。”

“她知道吗?”墨陌手中的药瓶突然滑落,在木地板上滚出半米远,愣在那里,阳光照在她骤然睁大的眼睛里,像是两泓被惊扰的湖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知道。”方琴珍弯腰捡起药瓶,动作迟缓却稳当,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瓶身上的灰尘,在阳光下扬起细小的金色微粒,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幸好你来了,她一直念叨你,暑假一过就去新城市上小学了,以后不知道还能见面不。”

阳光透过纱窗,在老人银白的发丝上跳跃。方琴珍顿了顿,眼角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像是一朵在晨光中绽放的菊花。

“她已经跟着新父母生活了一段时间了。”方琴珍说着,目光飘向窗外——那里,小玲正坐在秋千上,粉色的裙摆随着摆动划出欢快的弧线,笑声清脆得像一串风铃。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墨陌眯起眼睛。她想起刚才小玲献宝似的画作,那栋歪歪扭扭的房子,原来藏着这样的秘密。

“那也挺好。”墨陌努力扬起嘴角,却发现方琴珍正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望着自己。

“要给你们再请些人吗?”墨陌转移话题,手指不自觉地绞着丝巾边缘,将原本平整的布料揉出细小的褶皱。阳光透过浅绿色的布料,在她手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片肌肤映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她垂下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眼底闪过的情绪。

“不用,小陌。”方琴珍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伸手整理了一下墨陌额前的碎发,指腹轻轻擦过那个小小的发旋——那是二十年来从未改变的习惯动作,“我看过你给孤儿院做的转型计划。”

方琴珍的声音里满是骄傲,浑浊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挺好的。”

墨陌注意到方琴珍的手腕上还戴着那条褪色的红绳——是她十二岁时从墨家回来看她时,用零花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

“小陌。”方琴珍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用那温厚的手按住墨陌正在写字的手腕,掌心温暖干燥,像老树的树皮一样给人安全感。

“你最近……睡得好吗?”方琴珍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轻易打开了墨陌紧锁的心门。

墨陌的钢笔尖在纸上顿住,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抬起头,对上老人关切的目光,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

“有时候……还是会做噩梦。”墨陌轻声承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丝巾。那里的烫伤隐隐作痛,像是无声的提醒。

“但比之前好多了。”墨陌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让方琴珍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方琴珍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臂。墨陌弯下腰,将自己埋进那个熟悉的怀抱。方琴珍的身上有阳光、肥皂和淡淡的中药味,混合成世界上最安心的气息。这个拥抱温暖而坚实,像是暴风雨中永远不会倒塌的灯塔。墨陌闭上眼睛,感受着方琴珍轻拍她后背的节奏——一下,两下……缓慢而坚定,像是无声的安慰。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墨陌也是这样被拥抱着,听着方琴珍说,“别怕,不管去到哪里,方妈妈都在。”

松开怀抱的时候,方琴珍的目光落在墨陌的手腕上。方琴珍的手指颤抖着,像秋风中摇曳的树叶,轻轻揭开那条浅绿色的丝巾。。

“怎么弄的?”当看到下面泛红的烫伤时,方琴珍的呼吸明显一滞,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心疼,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就是不小心被茶水烫到了。”墨陌避重就轻地回答,指尖轻轻抚过方琴珍青筋凸起的手背,安抚地笑了笑。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伤痕上,边缘已经结了一层薄痂,像是一轮小小的月亮印在腕间。

方琴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没有追问,只是转身从药箱最上层取出一个青瓷小罐。揭开盖子时,一股清凉的药香弥漫开来,带着薄荷和金银花的清香。

“抹上这个。”方琴珍用竹签挑出一点淡绿色的药膏,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宝,“不会留疤。”

药膏触到皮肤的瞬间,墨陌不自觉地舒了口气,那清凉感瞬间抚平了灼热的刺痛。

方琴珍一边涂药一边轻轻吹气,就像之前为她处理膝盖的擦伤时一样。阳光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将皱纹与伤痕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这一刻,所有的痛苦似乎都被这温柔的触碰治愈了。

“好了,你先去忙吧。”方琴珍将丝巾重新系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手指在墨陌手腕上轻轻拍了拍。

阳光将那个结的影子投在瓷砖地上,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去看看孩子们。”方琴珍站起身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动作有些迟缓,却依然坚定,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声音里带着二十年来从未改变过的温柔,“吃饭的时候叫你。”

方琴珍走出厨房时,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棵历经风霜却依然挺立的老树。墨陌望着那个背影,突然觉得胸口涌动的暖意驱散了所有阴霾。老人银白的发髻上,那支桃木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