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家主,大事不好了!”
一声惊惶嘶哑的呼喊,如同冷水泼入滚油,骤然打破了秦家正堂内令人窒息的沉闷。一名灰衣家丁跌跌撞撞地冲至门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筛糠般颤抖。
堂内,秦家家主秦天问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鹰隼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被搅扰的阴鸷。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压,霸道而残忍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让堂下几名匍匐在地、被视作“工具”的男女噤若寒蝉。家丁们素知家主脾性,若非天塌地陷,绝无人敢在此时打断。秦天问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蚊蝇。那几个“工具”如蒙大赦,连滚爬带,迅速消失在侧门阴影之中。
“说。”秦天问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般刺骨,蕴含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家丁不敢有丝毫迟疑,声音带着哭腔:“家…家主!秦家各处矿脉…遭…遭到不明势力突袭!大部分矿脉…失守了!守卫死伤惨重,残余弟兄们拼死突围出来报信…恳请家主速速支援啊!”
秦天问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狂暴的怒意瞬间冲顶,仿佛要将他的理智焚毁。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坚硬的紫檀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双眼死死盯着报信的家丁,那目光锐利如刀,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
“好!好得很!”秦天问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金戈交鸣般的杀气,“真当我秦家是泥捏的不成?传令!所有长老,即刻滚来见我!”
“是!是!”
家丁如蒙大赦,只觉得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不多时,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浓郁的酒气涌入正堂。几位秦家长老踉跄而入,个个面泛红光,醉眼惺忪。三长老秦厉海甚至手里还拎着个精致的白玉酒壶,边走边往嘴里灌了一口,摇头晃脑,打着酒嗝道:
“嗝…家…家主,何事如此急召?莫要这般严肃嘛…家族联盟已成,落、焚、秦三家守望相助,铁板一块!如今想加入我们联盟的势力,那真是络绎不绝,门槛都要踏破了…嗝…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您…”
话音未落,只听“啪嚓”一声刺耳的脆响!
秦天问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已至秦厉海面前,一掌狠狠扇出!那价值不菲的白玉酒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狠狠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瞬间粉身碎骨,醇香的酒液四溅开来,染湿了地毯,也浇灭了长老们残存的醉意。
“废物!一群废物!”秦天问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堂中炸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须发皆张,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鼓荡,将宽大的袍袖激得猎猎作响,“酒壶都拿不稳的东西!家业都快被人连根拔起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饮酒作乐?!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有人已经骑到我秦家头上拉屎撒尿,动了我秦家的矿脉根基!”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噤若寒蝉、脸色煞白的众长老: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召集秦家所有能战之人,披甲执锐!我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不知死活的杂碎碾成齑粉!把属于秦家的矿脉,一寸不少地给我夺回来!少了一颗灵石,我要你们的脑袋来填!”
长老们被这雷霆之怒彻底惊醒,醉意瞬间化作冷汗浸透后背。秦厉海更是吓得一个激灵,酒意全无,慌忙领命:“是!谨遵家主令!”众人再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召集人手。
然而,麻烦才刚刚开始。
当秦家庞大的护卫力量在演武场集结完毕,准备开拔时,一个更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传来:秦家常年租用、用于快速机动的数百匹优质战马,竟被佥迅以“租期已满”、“另有他用”为由,强行全部收回了!
秦家向来财大气粗,垄断矿脉,对这种后勤琐事向来不屑一顾,自有管事打理。可此刻,这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成了致命的绊脚石!没有足够的良驹代步,仅靠双腿,大部分人手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驰援分散各处的矿脉!秦家何曾遇到过如此窘境?
秦天问得知后,气得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檀木茶几,木屑纷飞。“佥迅…好一个佥迅!”他咬牙切齿,眼中寒光闪烁。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情急之下,只得下令:所有长老,凭借自身高深修为,先行一步,以最快速度赶赴最近的矿脉!其余护卫,则使用秦家豢养的那些平日里只供观赏、脚力平平的普通马匹,随后跟上!
这一耽搁,胜负的天平已然倾斜。
当秦家长老们风驰电掣般赶到最近一处中型矿脉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眦欲裂,遍体生寒!
矿场入口的防御工事被暴力摧毁,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和冰霜冻结的坑洼。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尘土和某种奇异灵力燃烧后的焦糊气息。目光所及,遍地狼藉,断肢残骸散落各处,凝固的暗红色血迹浸透了矿场的黑土。守卫们死状凄惨,许多尸体干瘪异常,仿佛全身的精血和灵力都被某种邪恶的秘术强行榨取殆尽!更令长老们心惊的是,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矿脉深处原本蕴藏的、虽已开采多年但仍有残存的精纯灵力,此刻竟也变得稀薄无比,如同被彻底“吸干”了一般!整个矿脉,灵性大失,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彻底废了!
他们不甘心,又接连扑向其他几处遇袭矿脉,所见景象大同小异。这些矿脉开采年限已久,核心的灵材宝矿早已被秦家取出,剩下的大多是些普通的矿石和宝石,价值远不如前。但即便如此,它们依旧是秦家庞大产业的重要支撑,是维持家族运转的血液来源。如今,这些“血管”被人生生掐断、榨干、废弃!
秦家的命脉,当然不在于这些外围矿脉。秦天问盛怒的真正根源,是那不知名势力赤裸裸的挑衅!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秦家这个庞然大物的脸上,将秦家数百年积攒的威严踩在脚下践踏!消息传回,秦天问暴怒如狂,整个主厅的温度都仿佛降至冰点。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定要将这罪魁祸首揪出来,挫骨扬灰!
众长老自知罪责难逃,此刻也是同仇敌忾,怒火中烧。秦家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然而,就在这压抑紧绷、人人自危的时刻——
“报!家…家主!大…大事不好了!”
又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进正堂,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说!”秦天问猛地转身,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他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周身狂暴的金系灵力不受控制地逸散,在身周形成锐利的气旋,切割着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响。
那家丁被这恐怖的气势压得几乎瘫软,连话都说不利索:
“家…家主…主…主矿脉…也…也…”
“主矿脉怎么了?!”
秦天问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抬手,五指虚空一抓!
“呃啊——!”
报信家丁惨嚎一声,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硬生生被狂暴的金系灵力凌空拎起!那灵力如同实质的金色锁链,死死勒紧他的脖颈。家丁的脸瞬间由惊恐的煞白,憋成了骇人的酱紫色,眼球暴突,舌头不受控制地伸出,双脚在空中徒劳地蹬踹着。
主矿脉!那是秦家真正的根基,是绝不容有失的命门所在!它并非普通矿藏,而是一处古老金系禁地的核心遗址,被秦家先祖发现并秘密占据,视作家族最高机密,连许多核心成员都只知有重要矿脉,不知其真正底细!那里蕴藏着近乎无穷无尽的金系本源灵材,只要控制开采节奏,便是秦家取之不竭的宝库!秦家能有今日之威势,全赖于此!那里的护卫,是秦家真正的精锐,实力远超其他矿脉,更是常年有大长老秦镇岳亲自坐镇!若主矿脉有失,甚至被“榨干”…秦家这棵参天大树,顷刻间便会沦为无根浮萍,名存实亡!
“家主息怒!冷静啊!”二长老秦漠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声音急促,“主矿有大长老镇守,固若金汤!我们从未从那里抽调过人手!寻常势力绝无可能攻破!家主,让他把话说完!”
秦天问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死死盯着快被勒死的家丁。他强压下几乎焚毁理智的怒火与恐慌,五指猛地一松!
“咳!咳咳咳——!”
家丁如同破麻袋般摔落在地,捂着喉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面色乌青,涕泪横流。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着重新跪好,声音嘶哑破碎,断断续续地禀报:
“是…是焚家!焚家…焚家的人…突然出现…包围了主矿脉!大长老他们…寡不敌众…被…被抓住了!矿脉…矿脉入口…被焚家控制了!”
“什么?!焚!震!苍——!”
秦天问再也无法遏制,一声蕴含无尽杀意的怒啸如同九天惊雷炸响!狂暴的灵力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爆发!无形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砰!”
那名刚缓过一口气的家丁首当其冲,如同被巨锤砸中,惨叫着被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厅柱上,筋骨断裂之声清晰可闻,当场昏死过去。
“家主!万万不可冲动啊!”
秦漠和其他长老脸色剧变,慌忙上前想要劝阻。
“别冲动?!”秦天问猛地转头,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没了主矿脉,秦家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你叫我别冲动?!焚震苍!我秦天问与你势不两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天问身侧的空气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开来。一道淡蓝色的灵力波纹无声无息地扩散,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躁动的清凉气息。波纹中心,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衫、面容隐在兜帽阴影中的男子,如同从虚无中凝聚,悄然现身。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暴怒的秦天问耳中:
“家主,怒火只会蒙蔽双眼。此刻动手,正中幕后之人下怀。”
秦天问狂暴的气势被这清冷的蓝光一触,微微一滞。
藏青衫男子继续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
“家族联盟初成,根基未稳。落家态度暧昧,焚家又突然发难。若此刻与焚家全面开战,无论胜负,秦家都将元气大伤,甚至分崩离析。落家必作壁上观,坐收渔利。当务之急,是封锁主矿脉被焚家占据的消息!只要外界不知主矿易主,秦家明面上依旧掌控着矿脉命脉,便不会引发恐慌和连锁反应。”
他微微一顿,看向秦天问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身躯:
“至于主矿脉…暂时让焚家‘保管’几日,又有何妨?焚震苍此人,性情暴烈如火,冲动易怒,但也并非完全无脑。他懂规矩,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以他的性格和谋略,绝无可能策划出如此环环相扣、狠辣老练的连环计。他背后,必有高人指点,甚至…是被利用了。此人利用焚震苍的莽撞和焚家对秦家的不满,借联姻联盟麻痹我等,趁我秦家松懈之际,雷霆突袭外围矿脉;再利用佥迅这步暗棋,掐断我秦家机动命脉,拖延驰援;最后,抛出主矿脉这个诱饵,让焚家心甘情愿跳出来当这个‘摘桃子’的英雄。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石数鸟!”
秦天问在蓝色灵力的持续安抚下,沸腾的血液渐渐冷却,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他并非蠢人,只是今日接二连三的打击,尤其是主矿脉的失守,彻底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此刻被点醒,他立刻洞悉了其中可怕的关节。
“下手若是落家,意图太过明显,反而惹人生疑。偏偏是这最容易被煽动、最容易当枪使的焚家…”秦天问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世上没有如此多的巧合!袭击者、焚家、佥迅…恐怕都在那幕后黑手的算计之中!他是在下一盘大棋,将我们三大家族,甚至佥迅,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忌惮,“我更希望他只是利用了佥迅…而非…控制了佥迅。若他连佥迅都能控制…那意味着在我秦家内部,必定有一个地位不低的内鬼!一个知晓主矿脉秘密、知晓家族内部运作的内鬼!那这幕后之人的势力与心机…将远超我的想象!”
想通这一切,秦天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他环视厅内噤若寒蝉的长老和护卫,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今日之事,从矿脉遇袭,到主矿…被焚家‘暂管’!所有细节,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对外吐露一个字,泄露半分消息…”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秦家刑堂,定叫他尝遍千刀万剐之刑,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听清楚了吗?!”
“谨遵家主令!”
所有人浑身一颤,齐声应诺,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秦天问猛地转头,目光落在几位长老身上,近乎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几位长老,给我‘守~好~秦家’!稳住人心,封锁消息!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备马!”
他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此刻的秦家,如同被斩断根基的巨树,成了无根浮萍。失去了主矿脉那源源不断的金系灵材支撑,秦家庞大的开销将难以为继,连养活直系血脉都成问题!一旦焚家将占据主矿脉的消息散布出去…那些觊觎秦家财富的势力,那些曾被秦家压制的仇敌,必将闻风而动,落井下石!光是落家和焚家联手,就足以让此刻的秦家万劫不复!
秦天问骑上一匹仅存的、还算神骏的乌云踏雪驹,风驰电掣般冲向焚家府邸。马蹄声急促如鼓点,敲打在他沉重的心上。这短短的路程,却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漫长和屈辱。他,秦天问,秦家之主,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被人抢了根基命脉,还要强装笑脸,上门去“合作”?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笃!笃!笃!”
沉重的拍门声在寂静的焚家府邸大门前响起,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然而,往日洞开的朱漆大门此刻却紧紧关闭,门楼上连个守卫的影子都看不到,仿佛一座空宅。
秦天问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再次用力拍门,声音中已带上明显的怒意:“焚震苍!秦家秦天问来访!找你焚家,‘谈——合——作——’!”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紧咬的牙关中生生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短暂的沉寂后,门内终于传来一阵洪亮而张扬的大笑。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秦大家主大驾光临!真是稀客,稀客啊!请进,快请进!”
焚家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焚震苍那粗犷的笑声在秦天问听来,充满了小人得志的嘲弄与戏谑。秦天问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他强行压下,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迈步走进了焚家那灯火通明的正堂。
焚震苍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手里把玩着一枚赤红色的晶石,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夸张的惊讶表情:
“咦?这不是秦老哥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焚家小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来来来,坐…哦,不好意思,椅子有点硬,您要是嫌弃就别坐了,咱们…站着聊也行!哈哈!”
这赤裸裸的羞辱和报复!秦天问瞬间明白了,这是焚震苍在报复他之前动辄以“家族联盟主导者”自居,对焚家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旧怨!看着焚震苍那张写满得意和戏谑的脸,秦天问只觉得胸腔快要炸开,但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脸上那扭曲的“笑容”更加僵硬:
“哈哈,焚老弟说笑了…我怎么会‘嫌弃’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咀嚼着自己的血肉。
焚震苍欣赏着秦天问那强忍怒火、憋屈至极的表情,心中快意如同三伏天喝了冰泉,舒畅得几乎要哼出小曲来。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