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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家大厅只剩下无数道灼热又小心翼翼的目光,黏着在任无锋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上。

金碧辉煌的装饰在真正的权势面前,瞬间褪去了浮华,只余下衬托的卑微。

魔都的商贾名流们,方才还带着矜持的优越感,此刻看向明茹玉的目光却混杂着狂热的艳羡与深深的忌惮。

明承业脸上的血色在震惊褪去后,迅速被一种狂喜的潮红覆盖。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抢上前,对着任无锋,也对着明茹玉,脸上堆砌满笑容。

明家当代家主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近乎痉挛的谄媚,道:“不曾想任公子对我家茹玉如此爱重!

我明家明珠今日得逢知音,真是令我欣慰。”

任无锋牵住明茹玉的手,看着这位商人市侩模样的明家家主,心中冷笑,面上含笑点头。

明茹玉则轻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明承业转头厉声对站在不远处的佣人呵斥道:“都愣着干什么!

快把玻璃片收拾了,把地板清干净!

要是弄伤了任公子和我家阿茹怎么办?!”

明家众人如梦初醒,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迅速而惶恐地围拢过来,脸上是训练有素却难掩贪婪的笑容,口中是搜肠刮肚的溢美之词,簇拥着任无锋走向那张象征着家族最高权力的紫檀木太师椅。

平日里明承业端坐其上睥睨众生,此刻却成了供奉这位真正巨擘的祭坛,椅面被明家某个年轻有为的嫡公子用崭新的金丝绒垫子反复擦拭。

明茹玉的父亲明承德,更是将“小人得志”与“市侩贪婪”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那肥胖的身躯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敏捷,硬生生挤开挡路的族人,第一个凑到任无锋身侧。

明承德那张与明茹玉有几分相似却因纵欲和贪婪而浮肿油腻的脸上,笑容谄媚得令人作呕。

他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任无锋昂贵的休闲西装上:

“任少!哎呀呀!

真是…

真是天大的喜事临门!

阿茹这孩子!

打小就主意正!

原来你两早已情投意合,瞒得我们好苦!”

他搓着肥厚的手掌,眼珠子像黏在了任无锋这个金闪闪的金龟婿身上,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唯恐满场宾客听不见:

“我就说!

我家阿茹是凤凰命!

天生的富贵!

能得任公子您这样的九天金龙垂青,那是我们明家祖宗十八代积的大德!

烧了高香!

以后小阿茹就是您的人了!

任公子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们做父母的,一百个放心!

一万个支持!”

他一边唾沫横飞地表忠心,一边不忘用得意的眼神睥睨环顾,仿佛在炫耀自己生了个能攀上高高高高枝的“好女儿”。

明茹玉在边上,看着生父那副恨不得立刻将她剥光了献上的丑陋嘴脸,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原本沉浸在对任无锋汹涌的爱意与失而复得的巨大欢喜中,

迷糊在他为她当众屈膝为她擦鞋、予她爱溺与地位尊重中,

心中本如同野火燎原,熊熊燃烧。

可父亲这副贪婪卑贱、毫无尊严的模样,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让明茹玉心头发冷,浑身颤抖。

这份极致的欢喜与极致的羞耻在明茹玉心中激烈碰撞、撕扯,让她眼眶灼热,鼻尖酸楚,只能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望向任无锋那俊逸出尘脸庞的目光,交织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希冀他不要因此看轻了她。

她爱他,于是她自卑微到了尘埃里。

而任无锋则微紧了紧明茹玉的小手,他示意霜降将另一张椅子平行着紫檀木太师椅放好。

然后他侧头看向明茹玉,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明茹玉迟疑了一下,在自己男人鼓励的眼神中,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在那张椅子上了坐了下来,扫望眼前的明家众人。

任无锋这才在主位落座。

落座前,他的姿态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疏离。

而落座后,任无锋的神色就带了微妙的变化,多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

他的气场强大而内敛,如同深海静流,无需言语,便已让整个喧嚣的宴会厅彻底陷入一种屏息的寂静,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他牢牢吸附。

任无锋无视了明承德苍蝇般令人作呕的聒噪,目光平静地扫过明承业双手捧上、价值连城的珐琅彩茶盏,只微微颔首,并未碰触。

明承业亲自斟满香茗,脸上堆砌着最精明的笑容。

他的腰弯得更低,声音压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任公子,您与阿茹两情相悦,这真是天赐良缘!珠联璧合!

只是……”

明承业顿了顿,仔细观察着任无锋深不见底的眼眸,才继续道:“任氏乃巨无霸级的顶级门阀,规矩森严,底蕴深厚如渊海。

阿茹这孩子,我们明家自然是倾尽心血教养,容貌才情不敢说冠绝魔都,也绝对是顶尖的,性子更是温婉柔顺,最是识大体。

只是明家根基浅薄,如同浮萍,实在不敢奢望大位,徒增公子烦扰……

若能得公子垂怜,入得任氏门槛,在您身边有个名分,安安稳稳,尽心侍奉公子,那便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也是我明家祖坟冒青烟的无上荣光了!”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道:“至于明家,愿倾尽所有,甘为公子马前卒,效犬马之劳!

只求公子在合适的时机,稍稍提携一二……”

这是赤裸裸地将明茹玉当作攀附的阶梯和交易的筹码。

入得任氏门槛,又明言不敢奢望大位,自是让明茹玉做妾室、为“姨娘”的姿态。

对比之前但求一个外室的念想,这无疑是更多更大的请求。

巨头任氏子弟的小老婆,而且还是任氏第一继承人的小老婆,即使以明茹霜这样明家嫡女的身份也是不够格的。

而以明茹玉庶女的出身,明家为她求做妾室、为“姨娘”,某种意义上就是痴心妄想。

若不是刚刚见了任无锋屈膝擦鞋的溺宠模样,明承业绝不会生出如此非分之想。

只是——

这种隐秘的事情不应该是在书房里,两三人密会的时候求请的吗?

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讨论的?!

女孩子家的脸皮,世家大族的脸面不要的吗?

哦,也对啊,明家本来也不是什么世家,终究就暴发户而已——

而明承业这老狐狸分明就是携众施压!

他料着以任无锋对明茹玉的喜欢,投鼠忌器之下,绝不会当众让心爱的姑娘下不来台,颜面扫地——

很可能就能把这奢望的事情定下来了。

然而,任无锋最讨厌的就是受人威胁。

因此,明承业的话刚一说完,任无锋的眼神就起了明显的变化。

而明茹玉本来红润欢喜的脸色也立刻变得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