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满芦苇的湿地深处,藏着一汪会收集心愿的池塘,人们叫它星子池塘。池塘的水是淡蓝色的,像掺了融化的月光,水面上总漂着几片巨大的荷叶,每片叶子中央都托着一颗会发光的露珠——那是还没实现的心愿在眨眼睛。
池塘边住着一位守灯人,是只戴草帽的小青蛙呱呱。他的后背是翠绿色的,上面缀着几颗淡黄色的斑点,像撒了把碎星星。每天黄昏,呱呱都会划着荷叶船,在池塘里收集新的心愿,然后把它们装进用芦苇杆编的灯笼里,点亮后放进水里,让这些“许愿灯”顺着水流漂向远方的星空。
这些许愿灯各有不同:小蚂蚁的灯里裹着“想搬一颗最大的麦粒”的心愿,灯芯是细如发丝的草茎;萤火虫的灯里藏着“想给失明的同伴当眼睛”的心愿,灯芯是自己尾巴上的光;最特别的是人类孩子的心愿,往往写在撕下来的作业纸角上,字歪歪扭扭的,却透着最真诚的热乎气。
这天傍晚,呱呱刚把新做的芦苇灯笼摆好,就看到一只小鸭子独自站在池塘边,扁扁的嘴巴抿得紧紧的,脚边放着一片卷起来的荷叶。小鸭子的羽毛还没长全,头顶秃了一小块,看起来怯生生的。“你想放许愿灯吗?”呱呱划着荷叶船靠过去,草帽差点被风吹掉。
小鸭子点点头,把荷叶打开,里面是一颗圆滚滚的鹅卵石,上面用爪子刻着歪歪扭扭的“家”字。“我想找到妈妈,”小鸭子的声音有点哑,“我们迁徙时我掉队了,现在不知道 flock(雁群)去了哪里。”说着,他的眼圈红了,扁扁的嘴巴开始哆嗦。
呱呱的心像被水烫了一下。他见过很多迷路的小家伙,但从没见过这么小的鸭子,连迁徙的队伍都跟不上。“别难过,”他从船上跳下来,用爪子拍了拍小鸭子的背,“我帮你做一盏‘寻亲灯’,这种灯能顺着妈妈的叫声漂,还会发出和你一样的嘎嘎声。”
小鸭子的眼睛亮了些:“真的吗?那它能漂到南方去吗?妈妈说冬天要去暖和的地方。”呱呱点点头,从芦苇丛里摘下最直的杆,开始编灯笼。编“寻亲灯”要用上三种东西:清晨的第一片荷叶(能记住阳光的方向),迁徙鸟的羽毛(带着旅途的气味),还有许愿者自己的一根羽毛(这样妈妈能认出你)。
小鸭子乖乖地拔下一根绒毛,递了过去。那根羽毛是灰黄色的,还带着点潮湿的水汽。呱呱把羽毛混进芦苇丝里,又往灯笼里塞了些晒干的蒲公英绒毛——这是为了让灯飘得更远。等灯笼编好,他又找来一只萤火虫,轻轻放进灯里:“它会帮你照亮前面的路。”
小鸭子对着灯笼小声说:“妈妈,我在星子池塘,我会跟着灯的方向找你,你听到嘎嘎声就等等我。”说完,他把刻着“家”字的鹅卵石放进灯笼底座,呱呱划着荷叶船,把灯笼轻轻放进水里。芦苇灯笼立刻亮了起来,像一颗会游动的星星,顺着水流漂去,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和小鸭子的声音一模一样。
“它会带你找到妈妈的,”呱呱说,“我以前帮一只小天鹅做过这样的灯,后来他妈妈真的跟着声音找来了。”小鸭子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翅膀底下掏出一颗野菱角:“这个给你,是我昨天在水里找到的,很甜。”
呱呱接过菱角,刚要道谢,就看到远处的芦苇丛里有动静。一只老鸭子正拨开芦苇往这边看,脖子伸得长长的,嘴里不停地“嘎嘎”叫着,声音里满是着急。“那是……”小鸭子的脖子一下子伸直了,翅膀开始扑棱。
老鸭子看到小鸭子,立刻扑腾着翅膀跑过来,用扁扁的嘴巴不停地蹭小鸭子的头顶,嘎嘎的叫声里带着哭腔。原来她发现小鸭子掉队后,就偷偷从迁徙的队伍里飞了回来,沿着池塘一路找,刚才听到寻亲灯的叫声,就赶紧循声找来了。
“谢谢你,小青蛙!”老鸭子对着呱呱鞠了一躬,翅膀还在不停地发抖,“要不是你的灯,我可能永远找不到他了。”小鸭子也嘎嘎地叫着,用脑袋蹭呱呱的背,像是在说谢谢。
等母子俩跟着许愿灯的方向离开时,天已经黑透了。星子池塘的水面上,漂着越来越多的许愿灯,有的快漂到池塘中央,有的刚被放进水里,像一片会游动的星海。呱呱划着荷叶船,开始收集新的心愿——一只蟋蟀想求一盏“安眠灯”,因为他的小提琴坏了,拉不出催眠曲;一只田鼠想放一盏“丰收灯”,希望明年的麦穗能长得比他还高。
正忙的时候,池塘边又走来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手里捏着一张叠起来的作业纸。小女孩的辫子歪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我能放一盏灯吗?”她的声音细细的,“我想让奶奶的病快点好起来,她答应要陪我堆雪人呢。”
呱呱点点头,帮她把作业纸展开,上面用铅笔写着:“奶奶,你要快点好,我把最喜欢的橡皮放进灯里了,它能帮你擦去疼痛。”小女孩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小兔子形状的橡皮,小心翼翼地放进呱呱递来的芦苇灯笼里。
呱呱往灯笼里放了两颗萤火虫,这样灯能更亮些。小女孩蹲在池塘边,对着灯笼小声说:“奶奶,医生说你要保持开心,我每天都给你讲学校的事,你听到灯的光就知道我在想你。”说完,她把灯笼放进水里,看着它慢慢漂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光点。
“它会带到的,”呱呱说,“星星能看到所有的灯。”小女孩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妈妈说,天上的星星就是地上的许愿灯变的,对吗?”呱呱点点头,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书包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夜深了,星子池塘的水面平静下来,只有许愿灯还在慢慢漂着,像一条通往星空的路。呱呱坐在最大的荷叶上,数着水里的灯:一盏,两盏,三盏……数着数着就打起了哈欠。他的草帽滑到了脖子上,后背的斑点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自己也变成了一颗小星星。
他想,明天早上,这些灯大概会漂到池塘尽头的芦苇荡里,然后变成星星升上天空。小鸭子应该已经追上妈妈了,正在温暖的南方啄着水草;小女孩的奶奶看到星星,也许会觉得疼痛真的减轻了些;蟋蟀的小提琴说不定被路过的夜风修好了,正拉着新的催眠曲。
荷叶船轻轻晃了晃,像个摇篮。呱呱把脑袋埋进翅膀里,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他看到无数许愿灯从星子池塘升起,变成了真正的星星,其中一颗特别亮,上面好像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家”字,还有一颗小兔子橡皮,在星光下闪着甜甜的光。
池塘里的芦苇还在轻轻摇晃,像是在给睡着的小青蛙唱摇篮曲。水面上的许愿灯还在漂,带着一个又一个心愿,往星星所在的地方去。而星子池塘的水,会一直映着这些光,直到所有的心愿都找到归宿,就像所有迷路的小家伙,最终都能找到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