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卫雪回答得十分坦然，旋即转身，只留下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你可以去告诉太子，毕竟你曾经害了父亲，想必不介意再害我。”
这话着实诛心，仿若一把利刃生生插入卫衡心脏，疼得彻骨。
他喉咙发紧，哑声问:“姐姐便这么恨我吗？”
卫雪不语，径直离去。
她听说褚玄林拿着食盒去了皇帝寝殿，便至殿外守着。
在他离开后不久，她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皇帝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恍惚中看到一抹白色身影。
闭了眼又重新睁开，卫雪冰冷的脸孔映入眼帘，他双目微睁，哑声唤道:“雪儿……”
卫雪脸上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嫌恶之色。
“褚照，你罪有应得，被自己儿子杀死的滋味，如何？”
皇帝一脸沉痛，歉疚道:“从前之事，是朕的过错。
可朕只是想让你父亲助朕夺这天下，并从没有想过要害死他。”
卫雪轻嗤，“你强迫我父亲做他不愿之事，遭到拒绝后又让人劫走卫衡做要挟。
我母亲失去幼子，痛心疾首，整日挂念，郁郁而终。
卫衡被你养在身边，认贼作父，始终不知亲生父母是谁。
在我父亲为你征战归来，伤痕累累之际，卫衡拒绝认他。
背叛之痛，加上丧妻之痛，令我父亲万念俱灰，含恨而终。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
如今你一句‘没想过要害死他’便可轻轻揭过了？”
皇帝听了，面色发白，良久方含泪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是朕害得你家破人亡，都是朕的不是。
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是朕罪有应得。
可是……”
皇帝手指不住地颤抖，“林儿他是无辜的，且他对你情根深种，你不要伤害他。”
听他提起褚玄林，卫雪眸色一黯，“他并未害人，我自然不会伤他性命。”
闻言，皇帝心下一松，目露欣慰之色。
卫雪不再看他，转身欲走，却听到皇帝喃喃自语。
“是朕害了他，若是朕当初没有听那人的话，也许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卫雪脚步骤然一停，立刻回身，眼中闪过寒芒，沉声问:“你说什么？那人是谁？”
沉默片刻，皇帝如实道:“朕当初有合并三国，平定天下之心，然苦于没有能助朕大展宏图的得力将领。
后来那人对朕说，褚洲偏远之地有奇才，通晓兵法，武艺超群，乃潜渊之龙，定能助朕成就千秋霸业。
这个人，便是你父亲。
后来朕曾悄悄派人试探，发现你父亲果真武艺卓绝，韬略非凡，便亲自登门，请其出山。
然任凭朕如何劝说，你父亲始终只愿守着一方庭院，莳花弄草，安度余生。
正当朕束手无策之际，那人又献计说可用你幼弟要挟你父亲。
朕初时不情愿，然......为江山社稷计，终是默许了此事。
后来的种种，你都已知晓……”
卫雪听后，眸子里似凝了层寒霜。
她没想到父亲之死，并非全是褚照之故，竟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那人是谁？”
“……慧光寺的慧智禅师。”
卫雪眉心轻蹙，这人她不甚熟悉，只隐约听人提起过，似乎是个得道高僧。
听方才褚照的话，总感觉这人当初举荐父亲是故意为之。
可为什么？她不记得父亲曾与人结过仇。
罢了，总归这人与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
杀了便是。
卫雪神色恢复平静，正欲抬步离开之时，皇帝又唤她:“雪儿，对不起，是朕害得你幼年失去双亲，在外漂泊，饱经风霜，肯定吃了不少苦。
朕……是真的想要补偿你。”
卫雪神色冷清，话也无情，“我不需要补偿，只要你死，恩怨便了。”
话毕，离开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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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征得卫衡同意后，与另外几人将那二十几名影卫的尸体运到宫外乱葬岗附近。
到了地方，她自腰间荷包中掏出一青瓷小瓶，从中倒出一粒丸药，给影卫头领喂下。
不多时，那人悠悠醒来。
看到白芷，他立马起身，戒备地望着她，问:“你想干什么？”
很快他愣了下，摸摸自己的身体，狐疑道:“我没死？”
白芷轻勾唇角，“若是死了，还能活蹦乱跳地同我讲话？”
影卫头领更为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白芷将青瓷瓶递与他，“过会儿说，你先把药喂给其他人。”
影卫头领接过药瓶照做。
很快，其余影卫也陆续醒来。
白芷解释道:“你们吃了假死药，两个时辰内，会呈现出和死人一样的状态，只要在这期间服下解药，便能活。”
“太子妃为何要这么做？”影卫头领问。
“与你们无关，你们只要知道，在旁人眼里，你们已经死了。
如今有两条路摆在面前。
一是回宫，但太子妃会再杀你们一次，这次便不是假死，而是真死。
二是自此隐姓埋名，去过你们真正想要的日子。
你们，准备选哪一个？”
众人面面相觑。
能选的话，他们肯定愿意选第二个。
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知哪天便会死，整日提心吊胆。
若真能离开皇宫，凭着他们的本事，也能在民间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可以和寻常人一样娶妻生子。
没有过多的犹豫，众人一致选了第二个。
白芷点头，抬了抬手，她身后几名女子拿出几个包袱置于地上。
“这是太子妃送你们的盘缠，祝各位一路顺风。”
几名影卫上前将其打开，只见里面金银财宝，钗环首饰，应有尽有。
说是盘缠，但其实这些够他们一辈子的花销了。
众人纷纷抱拳躬身行礼，“多谢太子妃。”
“不谢。”白芷转身，“只要你们日后离皇城远远的，便是对太子妃最大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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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回东宫时，卫雪正倚在床头发呆，太子还未回来。
“事情办妥了？”卫雪抬眸轻声问。
“是。”
卫雪点头，“你下去歇息吧。”
在原地站了片刻，白芷犹豫着开口:“阁主，去办事前，属下见到卫衡将军了。
他情绪甚为低落。
其实当年之事，他也无辜，您对他，是否苛责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