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城门已闭。
德政殿内,天子尚未离开,殿外却是安静得不太寻常。
按说即便就在宫中,只圣驾所在,明面上,周围也至少得有一队禁军肃立守卫才对。
然,此时的殿外,既无宫婢走动,亦不见日常三步一人临廊而立的内侍,就连整个殿前广场也是空荡荡的。
而比之外边的寂静,灯火通明的殿内,似也鸦雀无声多时。
依旧稳坐高位的天子,神情晦涩不明,视线所在,乃金阶之下的三名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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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御药房专事看管贵重药材的库官接内侍传圣上口谕,整装来的德政殿。
谁曾想,才刚迈过大殿门槛,就被数名禁军瞬间围住,三人所着公服也被就地扒去,只留一身白色中单,而后便将人直架殿中。
三人突遭此等对待,错愕之下却也不敢在此喧哗,便还老实,直至仰见君王已端坐大位,正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方才反应过来,若是君王授意,那这无疑就是在告诉他们,“尔等小命休矣”。
再者,长期与药材打交道的人,嗅觉必得灵敏,此时虽不见殿内有任何明显脏污,但空气中未有散尽的血腥味依旧没能逃过他们的鼻子,如此再联想到当前处境,更是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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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张长案,面朝御座一字排开,那三人各占一桌,面前都只一样东西:半个巴掌大的白色瓷碟中,放着一小段木头似的东西。
“都看仔细了?”
许是周围安静太久,当天子的声音从上方幽幽传进三人耳中时,坐在左侧那人竟像吓到那般肩头一抖,看似不明显的动作,实则连站在天子身边的吕意也看出来了。就听天子在这之后接了句:“入秋了,天凉了。”
三人皆不敢贸然开口,在天子讲完话后又等了一等,又再彼此对了下眼神,方才齐齐起身,朝上做个长揖并由居中那人答道:
“回皇上,我等都看仔细了,碟中之物,应是人参切段。”
一个鼻音的“嗯”传出,而后又是一问:“然后?”
三人都不敢抬头,也就看不到天子的表情,但听着再问,心底已有的那个答案还是让他们心思沉重。
而答话那个仍得开口,却是战战兢兢:“回皇上,微臣不敢说。”
“说。”冷冷的一个字,如利刃相碰,登时震得三人耳内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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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比不得名医圣手,但作为库官,不说别的,单只“人参”这一样,三人这些年来已经不知经手过目了多少,实际的积累一多,有时候“闻”“看”便能瞧出问题。
在天子这里,是不存在“事不关己”的,尤其当涉及人命时。
而一看碟子里的东西有毒,三人也就都明白了。
虽然这“明白”并非指代“事情败露”,但在那个瞬间,他们竟也不约而同认命地接受了一件事:自己逃不掉连带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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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此参切面有异,其味亦异,有毒。”
“什么样的毒?怎么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