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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书中缘 > 第613章 归宁.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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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氏看清那两页纸上所写的内容时,她的内心同样诧异,只面上维持不动声色,待将两页纸重新放于桌上,反倒先看向自己的女儿,问其可觉有什么补充。

顾清一听母亲用了“补充”二字,眼底一动,这意味着,父亲的预案,母亲只是看了一遍就同意了,但从进屋到现在,夫妻二人却是连一个照面都还未曾打过,就连那两页纸,也是经由她递过去的,而父亲的字迹,母亲自然也认得。

“母亲,”顾清略微收小声量,缓缓道,“礼节往来,女儿尚有许多需要学习了解,一切遵照爹娘安排。”

柳氏听罢神情依旧,却是重新做了个正襟危坐的动作,依旧未有往旁座顾铭德那里投去目光,但这回也未看着女儿,只目视前方,视线像穿出房门落在远方,嘴上道:

“既是这样,我有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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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十几天前,顾铭德就已派人以快马沿拟定路线提前去寻女儿的归宁队伍。

既是南理大族的儿媳归宁中原,所备豪礼之珍稀贵重自不在话下,又因山水路遥,其去迢迢千里,耗费时长不说,为防途中匪患及各种突发状况,也不能只像寻常城内亲戚走动那般只车马侍婢随行即可。

因而,此番顾清的归宁队伍,真正的规模远不止齐国京城百姓所见那般。

虽说进城的人马已是浩浩荡荡,但城里人并不知道,这支豪华的队伍,实则还配备有一支包含骑兵及步卒在内的精锐护卫,若算上进城时走在队伍最前的那十几名壮硕的家丁,整体护卫人数将近五十人之众。

然而,中原不比南理,无论豪强、藩王乃至他国来使,都绝不允许有携带武器的兵士队伍进入大城重镇,何况还是都城地界,因此,南理杨家的护卫队自踏足中原之日起,便就受到严格的管制。

久居京城的顾铭德当然清楚相关法度规则,故而早在顾清启程之前,他就已向行走路线上途经的州府派出专人,先期做了报备及打点,完善担保所需的各项文书,确保取得各地官府的放行凭证并弄清各地对护卫队临时停驻的具体要求。

因此,十几天前提前派出的那两个人,除了确定队伍最新到达位置,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等到两方会合,便要协助队伍在后续路途里更加顺利地通关,并确保队伍临时过夜时达到官府的停留要求,不致多生是非。

等到归宁队伍最终走到距离都城尚有三十里处,便就被京城兵马司的西辖司指挥使领兵拦停下来。

此后,在验看全部通关文书及身份证明后,分离出护卫队及归宁人员,再对护卫人数及武器数量进行详细登记造册,并明确宣告都城规矩,其中就包括护卫队停留期间武器的封存要求。

待等验查流程结束,兵马司人员又分作两队。

由指挥使亲自领带的那一支,在顾家人的引路下,领着归宁的护卫队前往落脚地——在此之前,顾家已提前在城外备下庄子,到地方后,指挥使会亲自监督武器封存并贴上兵马司封条,后才离去。

而另外那支兵马司队伍,无疑是在进城前的最后三十里地行进中,充当了另一种形式的“护卫”,虽然未有道破,但双方也是心照不宣,这何尝不算是一国对另一国的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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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柳氏已经继续说道:

“明日一早,先请此番随队进京的医官来给女儿诊脉,将消息坐实,并即刻欢喜宣说,务必人人皆知,此为首要;

其二,待等消息放出,暂歇在城外庄子的那支队伍,我要宴请一次他们的指挥官;

第三,女儿这两日预先备下一封书信给你夫婿,交与我;

第四,虽是喜讯,实知的时间地点确也巧合,为防日后为人挑拣毛病,权威长辈更宜注重‘仁义诚信’,这个人选,我更偏向士林尊长。”

说到这里,柳氏稍微停顿才再继续,语速却也有所放慢:

“我是其母,报喜之事必得由我亲自去,此为我中原之礼数,不致为人诟病,且同为女性,去到那边,与亲家母说话也更方便。

礼品之事我不理会,但此行我要带多两人,一是诊脉的医官,另外一个就是咱们京里的李稳婆。

女儿有喜,不宜再次颠簸跋涉,亲家当能理解,但还是要用他们自家的医官以为佐证,再让李稳婆将后续调理、安顿、准备当场说明,也是咱们作为娘家人最好的礼待。

至于此行护卫,无需另外组织,现成的足矣,又还是那边的人,与医官同理,是为最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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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宅院之中原就十分安静,而此刻书房中更是针落可闻。

顾清当真没有想到,从看见父亲的安排到开口,片刻之间,母亲已然对计划做出如此完备的“补充”,一时间看向母亲的眼神只剩崇敬。

而旁座的顾铭德,当柳氏话音落时,他也终于主动掉转过脸来,毫不避讳地看向自己这位原配妻子。

纸上的安排,不可谓不周全,但作为妻子,柳氏给出的“补充”却又那么地恰如其分,不多不少,不仅没有喧宾夺主,甚至让他都觉得,一切刚好到就像柳氏在来他书房前就已提前有了与自己极其相近的预想。

柳氏当然第一时间就感受到来自顾铭德的目光,她也没有躲闪,直接转头与之对视,只不过面上仍旧未有显露过多表情,只是平静开口:

“对我刚才所说,老爷可有别的补充?”

顾铭德闻言,心头竟莫名升腾起一丝无奈的情绪,像是自嘲对于妻子的矮视,又像毫无防备下被“反将一军”,想笑,却觉嘴角僵硬,只得偏开脸,也看着前方,对着前方说道:

“夫人所言已是完备,前任书院山长致仕后仍居京中,刘夫子为人刚正不阿,正是士林尊长的最佳人选,为夫将亲备礼品,登门求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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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晚上设宴待客的花厅,丫鬟们一早就被命着抬来两架雕花步障,悬垂葱绿轻容纱,围出一角,内摆一座,而步障外另设一桌一椅。

顾清来至花厅,转入步障内落座,云珠同在里侧陪着,而吉娜则站在步障外侧,不一会儿就见此行的随队医官在丫鬟引带下自外进来。

已经提前坐于上座的柳氏在医官行礼致意后笑道:“小女此番归宁,劳先生一路辛苦,早间来说感觉不适,却要烦请您再为诊视。”

医官躬身回道:“亲家夫人言重了。护送照料本就是分内职责,不敢言说辛劳。在下现在就为少夫人诊脉。”

柳氏朝步障抬手示意,医官不再耽搁,快步来至步障前,见纱帘后确系坐了人,便躬身向内,响声道:

“请少夫人安,小的前来请脉。”

云珠自步障内代行回应道:“有劳先生了,先生请坐。”

这边医官在步障外椅子坐下,云珠自内微掀纱帘,顾清已经覆上锦帕的那只手随后伸出,落于方桌脉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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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呼吸之间,医官已对手下这如盘走珠的清晰脉象了然于胸,然而,刹那间有念头电光火石般掠过脑海,那句“恭喜”临出口时复又收住。

只见他面色沉静,缓缓收回手来,并未朝向步障内说话,而是起身并转向上座,对着柳氏一揖,以郑重语气道:

“亲家夫人,少夫人脉象流利圆融,乃气血充盈,福泽深厚之象,为求万全,可否容在下书一脉案,再向夫人详细禀明?”

医官未如预想那般开口言贺,这点的确出乎柳氏的意料,但相比步障内顾清下意识眉头一蹙,柳氏的应对转换却是迅速且不着痕迹的。

只见柳氏同样回以庄重神色,道:“小女既为人妇,关乎两家,身子自然贵重,确应仔细审慎,求个稳稳当当。”说罢又朝一旁等着的安虹道,“速备笔墨。”

待笔墨送至桌前,柳氏又道不要使人搅扰,命安虹盯着花厅外间。

安虹领命退出,一时厅中便就只余柳氏和医官坐于堂中,而顾清、云珠、吉娜三人则还是待在原处,未出声响。

至到此刻,柳氏方才重新面向医官,正色道:

“先生所虑,我已明了。此前已听小女提过,知晓先生乃亲家这便多年的随房医官,既是亲家老人,那便也是自家臂膀,遇事当共同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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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理不同于中原,大族之医官,皆由族里养着,严禁外出行医,只能服务于本族。

作为人口大族的杨家,便是依照子孙房头作为区分,为每一支都安排了专属的随房医官。

此行随队的这位白姓医官,所属正是顾清的公公这一房,虽是中原人士,实则已在南理生活并服务杨家多年。此番随行中原,之于他,本意就是一次“重归故土”,来到齐国,进入京城,住进顾家第三天的今日,也才刚刚见到顾家主母。

作为医者,对人的了解,其实是比想象得到的还要多。

正如民间有说“医者相师也”。“望闻问切”里“望”为其首,以观“神、色、形、态”而知其状,一如相士的观以知命,医者亦能再经脾性喜好反推其后的发展。

顾清嫁进杨家,很自然地也就成为白医官的日常相处对象之一。而他对顾清的评价一直很高,并不因为她与自己同为中原人,是纯粹因为人本身。

七年来,顾清完美展示着中原女子的“贤良柔淑”,无有高谈阔论,实则却是极聪慧的人。

从艰涩难懂的南理土语、规矩,到各种放在中原可说“骇人听闻”的晦涩习俗,不仅习得,更非盲学,而是尝试与中原文化适度杂糅,灵活融汇于日常。

更为难得的是,做所有事情时,她都没有忘记自己的来处,不仅让人无从对她这个人挑理,甚至于总在无声无息间就将别人诟病中原的可能也消弭于无形。

正是最后这一点,使得顾清在白医官眼中,已经不止是杨家三房的二少夫人,更是一位虽为红妆,却有巾帼丈夫之魄力,谋略胆识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而此时见到顾夫人,白医官也终于明白,足足小了自己二十岁的顾清之所以能够那样,果然源自骨肉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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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夫人寥寥几句,言简意赅,既毫不避讳地说穿自己的用意,又巧妙地在抬举他之后对其进行不着痕迹的笼络。

见顾夫人将典型大户主母的恩威并施用得如此得心应手,白医官却也换了思路,便就还是先一拱手,才道:

“亲家夫人,为求脉案 ‘周全明晰’,日后南理本家问及经纬无虞,在下还有一些细节,需向少夫人及近前侍奉之人再度求证,不知可否?”

柳氏自然未有阻拦,爽快抬手,复又示向步障方向,道:“康健为首等大事,医官只管问,请。”

白医官拱手起身,复又走向步障,至桌前止步,仍朝帘后躬身,垂眸问道:“请问少夫人末次月信起于几时,净于几时?素日周期可准?”

对于今日之事,原本昨晚在书房与父母商议后,顾清心中已有准备,但适才医官在诊脉后未如预想行事,多少让她感觉奇怪,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也就一个来回,医官再走回来时,提问已是直白至此。

云珠虽也惊愕,但在见到顾清眼神示意后,还是冷静地做出回答,将时间准确提供。

倒是站在步障外的吉娜,早在刚刚见到医官时就已不自觉紧张的她,医官的出现会招致什么她可以想见,毕竟昨天晚上云珠还在神秘兮兮地跟她强调需要对姑奶奶怀有身孕的事严守秘密。对于医官诊脉后并未说破尚有不明,就又听提问——她当然知晓“月信”,也在平日南理女性长辈闲谈间多少听过“孕子则月信止”的说法,此时听这般问,又觉与直接说破有何不同,不免更加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