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各合上卷宗,看向莱德,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那是一位宗教领袖在面对巨大诱惑和压力时,对生命本身和世界秩序的敬畏与守护:“正因如此,爱德华,不管是哪位教宗,无论面对何种压力,哪怕是昔日权势滔天的君王以战争相威胁,或以无尽的财富相利诱,也从未应允启动它。这不仅是对无辜生命的亵渎,更是对整个人类世界可能面临的未知风险的极度不负责任。
“我,作为主的仆人和此物的守护者,绝不能,也绝不敢,成为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的人。我不能用十四个孩子的生命和整个时空的稳定去赌博,这个代价,我们谁都付不起。”
密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时之隙痕”内部星沙流淌的微光在无声闪烁,映照着莱德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夜空的脸。他明白了,教宗并非推诿,而是确实面临着无法逾越的道德、安全与责任的鸿沟。
如果能找到Nancy,用十四个孩子的生命和纯粹意志去赌博他不在乎,只是这十四人没有强烈的意志,把‘时之隙痕’弄坏了,那他就再没机会找到Nancy。
可是,一想到Nancy可能正身处险境,在未知的地方挣扎,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遭遇不测,莱德的拳头就死死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难道,就因为这严苛而残酷的条件,就要放弃这唯一的希望吗?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里面翻滚着绝望、不甘,以及一丝不肯熄灭的、偏执的疯狂。
强者,从不轻易接受“不可能”。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密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打破了室内凝重的寂静。
一位红衣主教在门外轻声禀报:“教宗,马修·美第奇先生求见,他显得非常焦急。”
马修?他也来了?!
莱德眼中翻腾的复杂情绪瞬间被一丝冰冷的锐利所取代。他立刻意识到,马修必然也是因为Nancy失踪而来,并且同样敏锐地追踪到了梵蒂冈这条线。
他强行压下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恢复了惯常的、近乎冷漠的平静。他对方多各教宗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迅速:“教宗阁下,既然美第奇先生来了,麻烦您……将‘时之隙痕’的秘密告诉他吧。我先告辞了。”
说罢,他不等方多各回应,便径直转身,快步出了档案馆,然后从另一侧的通道离开。他的步伐果断而迅速。
方多各望着莱德迅速离开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深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忧虑。他既担心Nancy的安危,又担忧莱德在绝望之下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现在再加上一个马修……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法衣,努力平复心情,这才缓步走离开密室。
当方多各走进接待室时,马修正不耐烦地踱着步,他那张惯常带着几分痞帅笑意的脸上此刻满是焦躁,昂贵的定制风衣随意地搭在臂弯,衬衫领口微敞,透出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
一见到教宗,他立刻停下脚步,快步上前,虽然焦急,但依旧保持了贵族应有的礼节,微微躬身行礼:“教宗阁下。”
“什么事让你如此匆忙?”方多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仿佛刚刚并未经历过与莱德那场沉重的对话。
“Nancy失踪了!您知道了吗?”马修迫不及待地开口,紧紧盯着教宗的眼睛。
方多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沉重与担忧,缓缓点头:“是的,我刚刚知晓这个不幸的消息。”
马修何其敏锐,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刚刚?是爱德华告诉您的?他来过?”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搜寻猎物的鹰隼。
方多各没有否认,叹了口气:“是的,他刚刚离开。”
“他来干什么?”马修追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他也是为了Nancy的事?他来找您寻求帮助?”
教宗看着马修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与竞争意识,心中再次叹息这复杂的情感纠葛。
他沉吟片刻,决定如实相告,或许也能借此让马修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示意马修坐下,然后用一种极其凝重的语气说道:“他来是想借用教廷守护的一件圣物——‘时之隙痕’。”
“‘时之隙痕’?”马修皱眉,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说过,“那是什么?什么圣器?”
“可以这么说,但它并非用于战斗。”方多各缓缓解释,目光悠远,“那是一件传说能够窥视时间轨迹,定位特定人物在时空长河中位置的古老仪器。”
马修闻言,脸上瞬间写满了惊诧,他身体坐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窥视时间?定位位置?梵蒂冈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东西?我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他感到一阵心惊,同时也涌起一股希望,如果真有这种东西,找到Nancy岂不是……
但方多各接下来的话,立刻将他的希望打入了谷底。教宗将启动“时之隙痕”那残酷而苛刻的条件——需要七位童男七位童女的心头之血以及他们绝对纯粹的意志,以及失败后可能引发的灾难性后果,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马修。
马修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需要十四个孩子?!还要什么心头之血和绝对纯粹的意志?” 他感觉这简直像是中世纪最黑暗的巫术传说,而非神圣教廷守护的秘密。
他下意识地追问,带着一丝侥幸心理:“教宗,一定要是‘小孩’吗?具体需要多大的?如果年纪稍大一点,意志力会不会更坚定些?” 他试图寻找规则的漏洞。
方多各被他这跳跃性的问题弄得一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抬起手,作势要敲马修的头:“你这孩子!这是岁数的问题吗?!重点是生命的代价和那几乎不可能达到的意志条件!” 他的语气带着责备,却也透着一丝长辈对晚辈胡闹的无奈。
马修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一丝惯有的、带着点痞气的讨好笑容:“我就问问嘛,毕竟情况紧急,总得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但他的眼神也迅速黯淡下来,他明白,这条路,如同教宗所说,几乎是被封死的。用十四个无辜孩子的生命和难以预估的风险去赌博,别说教宗不会同意,就算是他自己,也狠不下这个心。
莱德那个疯子,竟然真的敢打这个主意!
与此同时,教廷外的圣彼得广场。
莱德坐进他那辆低调但防御性能极强的黑色座驾内,车窗是特制的单面玻璃,从外面看不到车内分毫。
他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上眼,揉了揉紧绷的眉心,试图将“时之隙痕”带来的沉重压力和马修出现的烦躁感驱散。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注意到广场另一侧,一辆车停了下来。他的目光瞬间凝住。
只见南宫适率先从车上下来,他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充满了警惕。紧接着,一个穿着精致白色小外套、像洋娃娃般可爱的身影从车里钻了出来——是伊莎贝拉。
南宫适非常自然地弯腰,伸出双臂,将女儿稳稳地抱在怀里。伊莎贝拉也极其依赖地搂住他的脖子,小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父女二人之间的亲昵与信任,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纷扰。
隔着车窗,看着这一幕,莱德的心中骤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