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长狠狠卷了半年,周周差点变成一条死鱼。
他日日盼望院试开启,让朱先生考中秀才,好再换个宽松的老师。
可惜,等来个坏消息——
三年两考,今年学政不来,没有院试。
但也有好消息,他哥赵斩生冬天立了大功,升为五品将军,要回来接家人迁居安兴大城。
收到信之后,周周躲在被窝里偷偷乐了几个半夜。
连带着做功课时,都比平时积极性高了一些。
少年人情绪外露,朱童生不费多少劲都能猜到原因。
第一次教学生,学生又聪颖又听话就是惰性大,当老师的真是又甜蜜又苦恼。
他假装不知道实情,像往常一样认真教学,甚至还加重了学习任务。
心情正好的周周没注意到这一点,就这么落入朱童生的圈套。
等赵斩生回家时,周周已经学到天昏地暗了,连看到太阳都稀奇。
束发少年挂在亲哥脖子上,像一条晒在架子上的鱼干。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对着弟弟,赵斩生也是一阵大手猛揉。
少年头顶束好的青丝被手上老茧带出两缕,又被撸回去。
被战场磨砺得气势凛冽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金桔蜜饯,遵惯例投喂弟弟。
然后,他客气的同朱童生一阵寒暄。
当了两年的官,赵斩生也不是以前直肠子的莽夫了。
说几句场面话,对他而言是已然熟稔的常态。
朱童生早有准备,三两句就和赵斩生达成了一致。
在赵家筹备迁居事宜时,他同样找好租房搬了出去。
不过在离开之前,朱童生特意给学生留了好几本待研学的经籍。
甚至,还定了一份分外松弛的学习计划赠予赵存周。
拳拳爱护之心,溢于言表。
如此良师,赵家兄弟俩看在眼里自然感念。
不仅多结了薪金,还赠予其许多文房四宝。
八月初,赵家正式启程离开黑林镇,前往安兴大城。
应阿藿娘的要求,厨娘和丫头跟着她一起离开。
管家和两名仆役留下来,看家守宅,顺便管理赵家在黑林的资产。
至于那名还在牢里的瘸腿老仆,消了身契,已和赵家无关,无须在意。
带着家人,返程花的时间是来时两倍。
车队到安兴时,已经是金秋九月了。
草木黄落,天气难得的晴朗清爽。
偌大的宅院里,赵爹背着手四处巡视。
他近三十才结成婚姻,三十多才有孩子。
如今不过二十一年,儿子就已经出息成这样。
赵满仓骄傲得不行,连巡视时头颅都是高昂的。
怕生的赵娘阿藿窝在她的小院里,仍有些难以置信。
她本以为搬到镇上,住进大院子里,就已经够幸福了。
没想到还有造化——
这么宽阔走都走不完的宅子,居然是她家的。
阿藿娘坐在黄梨木圈椅上,晕乎乎仿佛坐在云上。
她恍惚的一抬手,便有眼力见好的小丫鬟凑过来脆生生的问。
“老夫人,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呃……”
不怎么适应被称呼为老夫人,阿藿娘红了红脸才说话。
她说明想让小儿子拴住过来,小丫鬟应了声便快步离开。
四个小丫鬟走了一个,还有三个。
个个都会看眼色得很,拥过来陪主家老夫人说话逗乐。
被她们哄着,阿藿娘渐渐放下了紧张情绪。
前院书房里,赵斩生正在和周周商量请先生的事情。
“啊——还请先生啊!”
周周趴在书桌上,耍赖似的跟他哥商量,“不学行不行?”
“不行!”赵斩生斩铁截钉的拒绝。
官职高了,他才知晓文武之间的巨大鸿沟。
他在战场上几经生死,脑袋差点丢了多少次,功劳还没有坐镇后方的草包官员大。
上战场的将军,指不定哪天就没了命。
赵斩生时常忧心,若是他一遭不慎,家里便会无力支撑。
为此,他始终觉得要是弟弟也能有个功名就好了。
到时候就算他战死沙场,好歹也能荫庇弟弟得个一二官职。
不至于,用一个吏员就打发了。
而且无论如何,进学总是没有错的。
小厮传来老夫人召唤时,周周还在和他哥磨磨唧唧。
恰巧有个机会,少年立刻飞似的跑了。
他跑到三进院的后正房,趴在娘亲身边躲懒。
再怎么躲,都没躲过学习的重担。
没隔几天,鄢夫子就自己上门来了。
“咦?”
周周瞪大眼睛,没想到新老师会是这位儒师。
莫名的,他就没那么抵触了。
风姿秀逸的文士轻轻捋着胡须,含笑询问。
“存周,可有取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