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月华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客厅冲。
刚跨出房门,一阵穿堂山风呼啸着灌进来,像刀子似的刮过她裸露的肌肤。
她顿时打了个哆嗦,双臂下意识环抱住自己,睡衣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脚趾在木地板上蜷缩起来,小腿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夜风卷着寒意拍打在她脚背上,冻得她原地跺了几下脚。
发丝被吹得糊了一脸,她胡乱拨开时,突然看见窗外树影疯狂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活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她搓着手臂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上餐桌,震得上面的玻璃杯叮当作响。
这才想起自己连拖鞋都没穿,脚底板已经冻得发麻。
正犹豫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吓得她一个激灵,不管不顾地朝目标冲了过去。
阮月华的手指刚触到厕所门把手,一阵细微的动静却猛地拽住了她的神经。
那声音极轻,像是被刻意压抑的喘息,混着床板轻微的吱呀声,从女儿陆瑶的房门缝里渗出来。
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连指尖都凝固在金属把手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吹得她睡衣后摆猎猎作响。
她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大过窗外呼啸的山风。
那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像细针般往耳膜里钻,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连胸口都泛起窒息的刺痛。
脚底的地板仿佛变成冰面,寒意顺着脚心往上爬。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衣领口,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走廊的黑暗突然变得粘稠,裹着她无法动弹。
直到一阵更清晰的床垫弹簧声传来,她才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此时。
阮月华的喉咙发紧,像是塞进了一团灼热的棉花,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睡衣领口,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指节泛白。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被穿堂而过的夜风一吹,顿时激起一阵战栗。
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却又像雪花般抓不住。
她机械地抬手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胸口闷得发疼,仿佛有块烧红的炭卡在肋骨之间。
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瓣,尝到了一丝铁锈味——不知何时竟咬破了嘴角。
耳边嗡嗡作响,连自己的心跳声都震耳欲聋。
她僵硬的脖颈缓缓转动,目光落在女儿陆瑶的房门上,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双腿像是灌了铅,沉得抬不起来。
只能死死攥住门框,任由木屑刺进掌心,那点尖锐的疼痛成了此刻唯一的真实感。
阮月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上完了厕所,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
脑袋里也好像被灌了铅。
“怎么办,怎么办,瑶瑶居然和那个姓李的睡到了一个房间,他们怎么敢的!而且是在我家,当我是死人吗?”阮月华喃喃自语道。
阮月华只觉得胸口被人狠狠剜去一块,疼得她不得不弯起身子,手指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料。
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突然在眼前闪回——陆瑶第一次摇摇晃晃学步时扑进她怀里的温度,小学毕业典礼上别着小红花的骄傲笑脸,初中时偷偷涂她口红被逮到时的俏皮吐舌......这些画面此刻都成了扎在心尖上的针。
她的指甲不知不觉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喉咙里哽着一团灼热的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刺眼,照得她眼前发白。
\"才多大啊......\"她无声地张了张嘴,一滴滚烫的泪砸在手背上。
突然想起陆瑶婴儿时期发烧,她整夜不睡抱着孩子来回踱步的情景。
那时候的小人儿那么软,那么依赖她,现在却......
阮月华猛地捂住嘴,把呜咽堵在喉咙里,肩膀抖得像风中落叶。
那些被时光偷走的岁月,此刻都化成锋利的碎片,一下下往心窝里扎。
。。。。。。
与此同时。
山脚下。
一件破旧的二层活动板房。
这间由废旧集装箱改造的活动板房歪斜地杵在山脚,铁皮外壳早已被岁月啃噬得千疮百孔。
褐红色的锈迹像溃烂的疮疤,从接缝处一直蔓延到扭曲变形的门框。
海风裹着盐粒年复一年地冲刷,在铁皮上蚀刻出层层叠叠的浪痕。
板房一角深深陷进泥地里,活像瘸了腿的牲口。
生锈的铆钉时不时崩落一颗,在夜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铁皮接缝处用发黑的防水胶带胡乱粘着,此刻正被山风吹得翻卷起来,啪嗒啪嗒拍打着墙面,像垂死之人的脉搏。
唯一一扇窗户的玻璃裂成蛛网状,被人用黄色胶带草草贴成\"米\"字形。
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晃动的灯泡,把人影投在发霉的墙板上。
每当山风打在墙面上,整间屋子都会跟着颤抖,屋顶的铁皮哗啦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推开活动板房二楼吱呀作响的铁门,眼前的景象与锈蚀的外表形成魔幻反差——
整个空间被十几块曲面显示屏的蓝光浸透,像闯入某个科幻电影的片场。
显示器组成的光墙不断刷新着密密麻麻的代码流,映得金属骨架的集装箱内壁泛着冷冽的机械光泽。
六台顶级配置的主机在墙角列队,水冷系统散发着幽蓝的荧光,液态金属在透明管道里汩汩流动。
天花板上垂下的数据线像藤蔓般纠缠,接驳着角落里嗡嗡作响的服务器矩阵。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硅胶的混合气味,偶尔爆出几声电子元件过载的\"噼啪\"响。
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准确说是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就是晚上帮着阮月华换车胎的鸭舌帽男人。
还有一个身形消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格子衫,看起来更像是个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