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丫冷哼一声,指尖轻点树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撵着不走,打着倒退,活脱脱一个老倔头!若非我们提起仙子,你还打算装聋作哑到几时?”
雪舞轻轻按住紫丫的肩,转向老柳树,目光温和如春水:“老伯不必忧心。仙子心怀慈悲,体恤万物。您年岁已高,反应迟缓,情有可原。不知者不罪,我们岂会因一时言语,坏了您的清誉?放心,此事我们绝不会向仙子提起。”
“多谢二位信使宽宏大量!”老柳树闻言,枝叶顿时舒展,仿佛重获生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老夫虽为草木,亦知恩义。若有来日,愿为二位遮风挡雨,护佑一方!”
话音未落,雪舞与紫丫已化作两道流光,破空而去,转瞬便落在“承晖院”上空。
院落恢弘,三重大门层层递进,回廊曲折,雕花窗棂映着晨光,静谧中透着一丝诡秘。
后园“漱芳园”中,奇花争艳,异草吐香,紫芝含露,碧萝垂丝,俨然一方灵植秘境。
雪舞凌空盘旋,目光如电,扫视全院。
忽然,它瞳孔一缩——假山旁那株银杏树,高逾丈许,枝叶繁茂,竟正以一种奇特的节奏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招手。
“紫丫,看那边!”雪舞压低嗓音,羽翼微敛,目光如炬地望向那株古老的银杏树。
小扇子一样的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在低语,传递着隐秘的讯息。
“它在提醒我们。”它声音轻如絮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
“我看到了!”紫丫应声而动,双翅一收,身形如影随形,轻盈落地竟无半点声响。
眸光闪烁,警觉地扫视四周,随即与雪舞并肩而立,两道身影如暗夜中的信使,迅疾却沉稳地朝着那座假山掠去。
假山矗立于庭院一角,由无数太湖石精心堆叠而成,石体瘦、透、漏、皱,宛若天然雕琢的迷宫。
石缝间藤蔓缠绕,苔痕斑驳,洞穴纵横交错,深邃如渊。
寒气自石隙中渗出,凝成薄雾,缭绕不散,仿佛整座假山都蕴藏着某种古老而阴冷的呼吸。
那入口处黑洞洞的,宛如巨兽张开的咽喉,沉默地等待着猎物踏入。
“这里面……就是地道的入口?”雪舞眉头微蹙,目光死死锁住那幽深的洞口,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你确定?”
话音未落,身后那株银杏树骤然剧烈抖动,枝叶哗啦作响,仿佛被无形之手猛烈摇撼。
“千真万确!那林承业,几乎每日深夜必从此处潜入,而且行踪诡秘。”
银杏树坚定的声音自风中传来:“我守此院数十年,岂会看错?此事绝无虚言!”
雪舞与紫丫心头一震,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决然之色。
无需多言,二鸟振翅腾空,如两道墨色流光,直奔林府大门而去。
恰在此时,黛玉的马车缓缓停驻于府门前。
车帘轻掀,她缓步走下,素衣如雪,眉目清冷,虽遮着面容,目光却如秋水般深邃。
她抬眼望去,林府朱门高耸,雕梁画栋,匾额上“林府”二字苍劲有力,门前列石狮威严,气派非凡。
黛玉记得,自己小时候,曾跟随父母回林府祭祖。
那时候的林府虽也是一个大院子,但却远不及此门气派威武。
青石阶前两尊石狮蒙着薄尘,门楣上“林氏宗祠”四字斑驳如烟,仿佛被岁月轻轻吹过便要消散。
彼时春雨初歇,檐角滴水落在石槽中,叮咚如念旧词。
她牵着父亲的衣角,踩过湿滑的砖缝,看见祖宗牌位前香烟袅袅,像无数未说完的遗言在空中盘旋。
祠堂深处,一面古镜蒙着红绸,听老仆说,那是祖传之镜,能辨忠奸。
年幼的黛玉因为好奇,曾偷偷掀开一角,镜中却只映出自己怯生生的脸,还有身后那道悄然合拢的门缝。
才明白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由于年代久远,以讹传讹罢了。
如今重归故地,林府竟已修缮一新,飞檐翘角直指苍穹,金漆大门映着日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可她却觉得,那崭新的雕梁画栋间,少了旧时的呼吸与温度。
风穿堂而过,再没有谁在耳畔低语“玉儿慢行”。
也许唯有那面古镜,依旧藏在偏殿角落,红绸微动,似在等待某个注定归来的人。
还未站稳,头顶便传来急促的“咕咕咕”声。
雪舞与紫丫立于马车顶上,羽翼微颤,声音中难掩激动:“姑娘,地道口找到了!地道口找到了!林承业夜夜出入,必有隐情!”
黛玉眸光微闪,唇角轻抿,望着那巍峨府门,仿佛已穿透朱漆铜环,窥见其后层层叠叠的阴谋与暗流。
片刻后,她轻启朱唇,声音清冷如霜:“带路。”
“是,姑娘。”雪舞与紫丫清音应诺,身形已如流云般轻盈腾起。
皇上与黛玉并肩缓步而入,门扉轻启,迎面而来的是一列列挺拔如卫士般的银杏古木,树干苍劲,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万千小扇轻拂尘世喧嚣。
当它们望见黛玉的身影,树身竟微微震颤,叶片沙沙作响,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眼中泛起灵光,纷纷垂枝颔首,恭敬而热切地低语。
“仙子安好,恭迎仙子归来!”
声音虽轻,却如清泉滴落玉盘,回荡在寂静的庭院之中。
黛玉微微一笑,素手轻抬,如抚风般轻轻一拂,眉目间清冷中透着温柔。
见此情景,雪舞与紫丫对视一眼,随即飞向树冠,声音清越却不失威严。
“诸位皆知,姑娘心寄幽境,素爱清宁,不喜凡尘扰攘。今日驾临,望诸君敛声屏息,守静如初,莫惊了这一方清净天地。”
语毕,顿时万籁俱寂,连风也仿佛放慢了脚步,唯有银杏叶在阳光下静静闪烁,如无数低垂的眼眸,默默守护着那位大驾光临的仙子。
林府中已经空无一人,黛玉无心多看,跟随着雪舞和紫丫指引的方向,直接来到林承业的院子,承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