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轻轻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林大人的意思是,我应该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任由那些幕后黑手,继续逍遥法外,甚至……继续在暗中策划着更大的阴谋?”
“林大人觉得,我秦泽像是那种会因为水深,就畏惧不前的人吗?”
秦泽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林文涛看着秦泽那双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湮灭。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会罢手。
他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心!
“唉……”
林文涛发出一声长长的,满是无奈与绝望的叹息。
仿佛要将胸中的所有郁气,都随着这一声叹息,尽数吐出。
“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看着秦泽,眼神复杂,既有恐惧,又有几分说不清的释然。
或许,将这压在心头许久的秘密说出来,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你猜的没错。”
林文涛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清晰地传入秦泽耳中。
“此事,的确与京都有关。”
“太子殿下……不希望你立功。”
秦泽的瞳孔微微一缩,果然如此!
林文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你……你是三皇子殿下举荐的人。”
“若你在此次北境之行中立下大功,三皇子殿下,自然也会因此受益。”
“太子殿下……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
说到这里,林文涛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这便是皇家,这便是朝堂。”
秦泽的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芒。
“原来如此。”
“为了储君之位,便可以罔顾国法,构陷朝廷命官,甚至不惜引狼入室,勾结外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听不出喜怒。
“那相国周青云呢?”
秦泽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锁定林文涛。
“他为何也要本官的性命?莫非,也是因为太子殿下的授意?”
提及周青云,林文涛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其中夹杂着愤恨与无奈。
“周相国……他的理由,说来……倒也简单。”
林文涛的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你废了他的独子周航。”
秦泽眉毛一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为了此事。”
“本官倒是忘了,那位周大公子,还是相国大人的心头肉。”
林文涛点了点头,声音愈发低沉。
“废子之仇,不共戴天。”
“再加上太子殿下那边……本就有意让你消失。”
“周相国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
“他……他秘密传令给我,让我全力配合吴晗,务必……务必让你,有来无回!”
说完这番话,林文涛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眼神空洞,再无一丝光彩。
林文涛知道他已经彻底败了。
即便这次秦泽放过他,等他回到京都,太子与周青云也不会轻易的饶恕他。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捡回一条命,能保住家人平平安安!
听完林文涛的话,秦泽心中,寒意凛然!
太子!相国!
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心机!
林文涛佝偻的身影在烛火下拉得斜长,仿佛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仕途。
他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切和盘托出,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此刻尽数暴露在秦泽锐利的目光之下。
京都,太子,相国周青云!
一连串显赫的名字,织成一张针对他的天罗地网。
秦泽的脸上却古井无波,不起丝毫涟漪。
仿佛刚刚听到的,不过是几句无关紧要的市井传闻。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比这营帐外的夜色还要沉静。
太子与三皇子的夺嫡之争,早已是朝野皆知的事。
秦泽本无意卷入这滩浑水,只想安安稳稳地为国效力,为秦家正名。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太子一党的连环毒计,已然将他逼至悬崖边缘,退无可退!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浊气缓缓吐出。
也罢。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迎难而上!
秦泽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回到金城之后,这“投名状”,是时候递给三皇子了。
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想必那位深居简出的三皇子不会不懂。
毕竟,他秦泽,可是三皇子一手举荐的“利刃”!
此刻,见秦泽久久不语,林文涛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更显苍白。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副使,你方才……方才答应老夫之事……可还作数?”
秦泽眼帘低垂,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放心。”
“我秦泽一言九鼎,答应你的,自会做到。”
简短的几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林文涛闻言,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旋即是深深的恍惚。
他这一生,宦海沉浮,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听过太多虚情假意。
秦泽的承诺,竟让他一时间有些失神。
黑虎卫上前,冰冷的镣铐即将锁住他的手腕。
林文涛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秦泽,眼神复杂难明。
“秦副使,老夫……老夫斗胆,再问一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的希冀。
“若当初,在秦老将军的丧礼上,老夫没有……没有带着小女上秦家退婚……”
“你……你是否会娶小女为妻?”
这个问题,像一根尖锐的刺,扎破了某些早已结痂的记忆。
营帐内,一时间静得可怕。
只剩下烛火“哔剥”燃烧的轻响,以及林文涛那粗重而压抑的呼吸。
秦泽沉默了。
他的目光投向帐外深沉的夜色,仿佛在看一段早已尘封的过往,又仿佛什么也没看。
那张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许久。
秦泽依旧没有回答。
林文涛见状,嘴角牵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是啊,世间哪有如果。
一步错,步步错。
造化弄人,悔之晚矣!
“罢了,罢了……”
他喃喃自语,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两名黑虎卫不再犹豫,“咔嚓”一声,冰冷的镣铐锁住了他的双手。
林文涛被押解着,踉跄地向帐外走去,背影萧瑟如秋风中的落叶。
就在他即将踏出营帐的那一刻,秦泽淡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林文涛的脚步猛地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只是更加佝偻了身子,被黑虎卫推搡着,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林文涛被押下后不久,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一身玄色劲装的冯寒掀帘而入,抱拳躬身。
“大人,那老匹夫可曾招了?”
冯寒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显然对审讯结果十分关心。
秦泽缓缓转过身,眼中已恢复了一贯的锐利与冷静。
“京都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他淡淡一句,却让冯寒心头一凛。
“那我们……”
秦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眼帐外的夜空。
“虽然我们现在有黑龙卫护卫,但此地还是血莲教的地盘儿,不宜在此久留!。”
“传令下去!”
秦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军拔营,整理行装!”
“趁着夜色,我们连夜启程,返回金城!”
冯寒眼中精光一闪,沉声应道。
“是!末将遵命!”
他转身离去,营帐外很快便响起了号角与集结的呼喝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不过半个时辰。
原本寂静的营地已是人声鼎沸,火把如龙。
使团的车驾在中央,被层层护卫起来。
黑龙卫,在前开路,马蹄踏碎一路星光。
黑虎卫,护佑两翼与后方,刀枪如林,杀气腾腾。
这支混合着精锐与疲惫的队伍,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在沉沉夜幕的掩护下,朝着金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轮滚滚,马蹄声碎。
秦泽端坐于居中的马车之内,闭目养神。
金城。
那座权力的旋涡,风暴的中心。
他秦泽,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