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叶秋痕的耳边,在寂静的房间里,反复回荡。
最后那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又极重!
一瞬间,叶秋痕脑海中那片因震惊而掀起的惊涛骇浪,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不是傻子。
相反,能坐到血莲教首席长老这个位置,他的心智,他的城府,远超常人!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通了一切!
秦泽,根本就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圣人!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在算计!
他不是在救一个可怜的老头子。
他是在……铸一把刀!
一把淬满了仇恨与怒火,足以让楚歌焦头烂额,甚至身败名裂的绝世凶刀!
而自己,叶秋痕,就是那把刀!
好狠的算计!
好毒的阳谋!
这小子,是要借自己的手,去搅乱血莲教,去撕开楚歌那张伪善的面具!
想通了这一点,叶秋痕非但没有感到被利用的愤怒,心中反而涌起一股荒谬的寒意。
他,血莲教的首席长老,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八品高手,如今却成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而且,他还心甘情愿!
因为,秦泽给出的条件,他根本无法拒绝!
恢复巅峰实力,手刃叛徒!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执念!
他猛然想起了另外五位长老。
楚歌既然能毫不犹豫地背叛他们六个,那另外五位兄弟,此刻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与楚歌和解?
呵呵,那比让他叶秋痕当场自尽还要可笑!
秦泽,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将整个计划,赤裸裸地摆在他的面前!
看着叶秋痕脸上那阴晴变幻,最终归于沉寂的神情,秦泽知道,这条老狐狸,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意图。
于是,他也不再藏着掖着。
秦泽施施然地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新茶,姿态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叶长老,我秦泽,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向来喜欢把话说在明处。”
他吹了吹滚烫的茶水,淡淡开口。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
“没错,我救你,治好你,就是想让你,成为我插进楚歌心脏里的一根钉子!”
“让他寝食难安,让他众叛亲离!”
“这盘棋,我已经摆好了。如何落子,是与我合作,搅他个天翻地覆,还是拒绝我,在这里静静地等待伤势恶化,化为一抔黄土……”
秦泽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如刀。
“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品着,将舞台,将压力,将所有的选择,全都扔给了叶秋痕。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叶秋痕的拳头,在袖袍下,死死地攥紧!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捏得发白!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极其痛苦的挣扎。
一边,是他奉献了大半辈子心血,亲手将其扶持壮大的血莲教!
那里有他的信仰,有他的兄弟,有他过去的荣光!
而另一边,是那个背信弃义,将他和兄弟们推入万丈深渊的无耻小人!
是那份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滔天恨意!
血莲教……
楚歌……
忠诚……
背叛……
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交战、撕扯,几乎要将他的神智撕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息。
两息。
三息。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叶秋痕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所有的挣扎与痛苦,都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软弱与犹豫,都随着这口浊气,一同排出体外!
下一秒!
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浑浊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恨意,以及……不死不休的疯狂!
“好!”
一个字,从他干裂的嘴唇中迸出,沙哑,却坚定如铁!
“我叶秋痕,与你合作!”
他死死地盯着秦泽,一字一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只要我叶秋痕还有一口气在!”
“就一定要亲手!撕下楚歌那张伪善的面具!”
“我要让他为背叛兄弟,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与火的味道,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数度!
听着这饱含怨毒的誓言,秦泽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很好。
这把刀,够快,够利,也够狠!
他之所以费尽心机救下叶秋痕,等的就是这句话!
至于他之前答应楚歌,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再让叶秋痕出现在北疆……
呵呵。
秦泽在心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那种鬼话,谁信就是傻子!
承诺?
信誉?
那是在跟朋友,跟盟友打交道时才需要考虑的东西。
对于楚歌这种马上就要撕破脸皮,不死不休的敌人,还跟他讲什么狗屁承诺?
那不是信守承诺,那是迂腐!是愚蠢!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心中念头飞转,秦泽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哒”响,仿佛一锤定音。
“很好。”
秦泽赞许地点了点头,看向叶秋痕的眼神,也多了一分“自己人”的意味。
“既然叶长老已经做出了明智的决定,那秦某也就不再多言。”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在你的伤势彻底治愈之前,有件事,还需要叶长老配合。”
叶秋痕此刻已然是破釜沉舟,冷声道。
“说。”
秦泽的目光扫过他那身破烂的灰袍,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叶长老如今的身份,太过特殊。”
“你是朝廷钦点的要犯,更是楚歌欲除之而后快的隐患。”
“所以,在你恢复实力之前,最好还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都尉府中,切记,不可外出半步。”
叶秋痕闻言,眉头一皱。
这不是……软禁吗?!
秦泽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一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长老,你可别误会。”
“我这不是在限制你的自由,我是在……保护你!”
“你想想,你现在这副样子,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踏出这都尉府的大门,会是什么下场?”
“楚歌派来的刺客,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扑上来,将你碎尸万段!”
秦泽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这金城都尉府,对别人来说,或许是龙潭虎穴。”
“但对现在的你而言……”
秦泽站起身,走到叶秋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却是这天底下,唯一的……避风港!”
“我保护你,是为了让你能活着,等到复仇的那一天。”
“这个道理,叶长老……应该明白吧?”
话音落下。
叶秋痕那刚刚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和煦,言语却比刀锋还要锐利的年轻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甘,也彻底烟消云散。
是啊。
秦泽说得没错。
这不是软禁。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活路!
他还能说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
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老夫……明白了。”
叶秋痕闭上眼,声音沙哑地吐出这四个字,像是在对秦泽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从今往后,他将不再是血莲教的首席长老。
他只是……秦泽手中,一把等待出鞘的复仇之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