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灰袍大长老石破天惊的一番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怀疑与惊恐的种子,在每一个血莲教众的心中疯狂滋生。
窃窃私语声,像是初夏的蚊蝇,嗡嗡作响,从城墙的一头,迅速蔓延到另一头。
无数道目光在楚歌与灰袍之间来回游移,原本坚定的信仰,此刻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楚歌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在这军心即将溃散的危急关头,一声暴喝如平地炸雷,响彻城头!
“住口!”
青龙堂堂主乔恕猛地踏前一步,须发皆张,一双虎目怒视着城下那道苍老的身影。
“一派胡言!”
他声如洪钟,蕴含着深厚的内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一个背叛圣教,投靠朝廷的无耻之徒!”
“他的话,难道还有人会相信吗?!”
乔恕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话音落下,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教众们,动作顿时一僵,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是啊。
灰袍大长老,已经是个叛徒了。
叛徒的话,怎么能信?
乔恕见状,心中稍定,趁热打铁,继续厉声喝道。
“灰袍贪慕虚荣,嫉贤妒能,早已心生叛意!”
“如今更是卖主求荣,甘为朝廷鹰犬,摇尾乞怜!”
“此等十恶不赦之辈,早已不配为我圣教长老!”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城下的灰袍,眼中满是鄙夷与杀意。
“这样的人,我圣教教众见了,理当人人得而诛之!”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煽动性。
那些本就对楚歌狂热崇拜的死忠教徒,瞬间被点燃了!
“对!乔堂主说得对!”
“叛徒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杀了他!杀了他!”
“人人得而诛之!”
“人人得而诛之!”
一时间,群情激奋,喊杀声再度冲天而起,竟暂时盖过了之前的骚动。
看着城楼上那一张张被重新煽动起来的狂热面孔,楚歌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一分。
他赞许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乔恕。
关键时刻,还得是这份忠心,能为自己稳住阵脚。
看到场面似乎并没有朝着彻底失控的方向发展,楚歌的神情恢复了些许冰冷与镇定。
他缓缓抬眼,目光越过沸腾的教众,再一次落在了城下那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身上。
“秦泽,看来你的计谋,也不怎么样。”
楚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怒火后的沙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找来一个叛徒,就想动摇我圣教的根基?”
“痴心妄想!”
听到楚歌的话,骑在乌骓马上的秦泽,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浓了。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城楼上的楚歌,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直到城头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楚歌,有句老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秦泽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能瞒天过海,瞒得住所有人吗?”
他轻轻勒了勒缰绳,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既然他们不相信灰袍大长老的话……”
“那若是……再来一位呢?”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
城楼之上的楚歌,脸上的血色却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再来一位?!
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劈入他的脑海!
他瞬间想到了什么!
“不!”
楚歌失声尖叫,再也无法维持那枭雄的姿态,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锐扭曲!
“不可能!”
“他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然而,秦泽似乎就是要让他所有的侥幸,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碾得粉碎!
就在楚歌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金城军的阵列里,灰袍大长老的身旁,又一道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那人同样披着斗篷,身形比灰袍要显得挺拔一些。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最终与灰袍并肩而立。
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缓缓地,抬手掀开了自己的兜帽。
露出了一张清瘦、威严,且带着一丝病态苍白的老者面容。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直地刺向城楼上那个早已面无人色的黑袍男人。
“教主。”
老者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彻骨的冰冷。
“没想到吧?”
“我叶秋痕……还活着。”
轰!
当看清那张脸,当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整个陇西城的城楼,仿佛被投下了一枚真正的炸弹!
彻底炸开了!
“叶……叶大长老!”
“是首席大长老叶秋痕!”
“天啊!我没有看错吧?首席大长老也……”
“怎么可能!首席大长老怎么会和灰袍大长老站在一起?!”
如果说,灰袍的出现,只是让血莲教众心中产生了一丝裂痕。
那么,叶秋痕的现身,则是用一柄无情的巨锤,将他们心中那座名为“信仰”的坚固堡垒,砸了个稀巴烂!
灰袍,圣教大长老!
叶秋痕,长老会首席大长老!
这两人,是长老会中权柄最重,资历最老的两位!是仅次于教主楚歌的存在!
看到叶秋痕那张熟悉的面孔,楚歌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墙垛上!
“你……你……”
他伸出手指着城下的叶秋痕,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死了!
他明明应该死了才对!
楚歌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夜的情景。
他为了彻底铲除长老会的威胁,亲自设伏,偷袭了这位首席大长老。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蕴含了十成功力的“血魔摧心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叶秋痕的胸口!
那一掌之下,叶秋痕心脉尽断,五脏俱焚,绝无半点生还的可能!
可现在!
这个本该化为枯骨的人,却活生生地,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怎么可能?!
这一刻,城楼之上,所有人的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彻底乱了!
要说大长老灰袍是贪慕虚荣,背叛了圣教,卖主求荣……
那首席大长老叶秋痕呢?
他一生刚正不阿,对圣教忠心耿耿,是无数教众敬仰的对象!
难道,他也会同时背叛圣教吗?
一个叛教,是偶然。
两个,而且是长老会的最高首脑同时“叛教”,站到了朝廷一边!
这背后要是没有天大的冤情,谁会相信?!
楚歌对外宣称,两人都是圣教的叛徒。
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跟教主说得,完全不一样!
“难道……传言是真的?”
“教主……真的为了独揽大权,清洗了长老会?”
“我们……我们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怀疑的窃窃私语声,如同燎原的野火,再次疯狂地蔓延开来,而且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更加肆无忌惮!
这一次,就连乔恕,也无法再用“叛徒”二字来弹压了!
感受到身后那一道道从狂热变为惊疑、从信赖变为审视的目光,楚歌只觉得芒刺在背!
一股无法遏制的狂怒与恐慌,如同火山般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
“都给本座闭嘴!”
楚歌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如血,状若疯魔!
他一把抓向身旁一个正在低声议论的教众!
一股无形的吸力凭空产生!
那名年轻的教众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飞向了楚歌!
“教……教主……”
他脸上写满了恐惧。
“聒噪!”
楚歌眼中杀机爆闪,手掌如铁钳般扼住了那人的喉咙!
“死!”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话音落地的瞬间,那名年轻教众的脖子便被楚歌硬生生捏断,脑袋无力地垂向一旁,眼中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与不解。
楚歌随手一甩,如同丢垃圾一般,将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丢在了地上。
鲜血,染红了青灰色的城砖。
看到楚歌盛怒之下,竟开始当众格杀自己的教众来立威。
城下,秦泽的嘴角,终于缓缓向上扬起。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击溃一个人的身体,很容易。
但要诛灭他的心,让他众叛亲离,让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枭雄,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屠夫。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