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给我打发掉,谁也不见!”
褚英传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扉传来,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是!”
门外,金常娇的应答声带着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勉强与为难,如同绷紧的弓弦。
曲闻天凝神听着金常娇那深浅不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色,终于开口劝道:
“大人!这……
一位是手握财权的司长,一位是豹灵王族的公主;
属下只怕……金管家难以应付此二人。”
褚英传唇边开始重新挂上笑意;方才那笼罩周身的戾气,早就如潮水般退去。
他现在的眼神,又新重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与深邃。
这两人的来意,在他心中早已如明镜映照一般,清清楚楚——
想必谷岁丰早已经在朝堂上打探得清清楚楚——王后即将被大执政官施以“异能剥离”的风声。
因此,谷岁丰才急如星火地寻上门来,目的就是要逼他兑现,那拯救王后的承诺。
至于云烁公主,目的则简单得多——
她肯自降尊贵地找上门来,无非就是来确认,
这个被她重伤的“登徒子”是否还喘着气;
未了再施舍般地丢下几句歉意后,她便可心安理得地离去了。
当褚英传的思绪,触及与那位泼辣、野蛮、又彪悍的高原公主那场荒诞不经的“吻遇”,
一丝奇异的、带着甜腻的回味竟悄然漫上心头,意外地冲淡了那深入骨髓的孤苦滋味。
“你说得极是!”褚英传悠然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金管家,非但打发不走这两位不速之客;
只怕稍有不慎,反会被他们强行冲破阻拦,直闯进来。”
曲闻天闻言失笑:“大人若真无心与之周旋,何不索性称病不起?也好落得个耳根清静,免遭烦扰!”
褚英传眸中精光一闪,轻轻摇头。
眼前这两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访客,实则根须盘结,皆系于一人——王后。
谷岁丰寻衅,是为保王后性命;
云烁公主千里迢迢而来,亦是因王后身上那即将易主的异能——缚灵结界。
只是,前者所求是生;
后者所求的,纵然非其本意,却可能导致王后身死。
褚英传思忖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狡黠。
他推门而出,径直走向会客厅。
曲闻天未得主君明令离去,只得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落座后,褚英传不疾不徐地温壶、置茶、注水,氤氲茶香袅袅升起。
他抬眼望向曲闻天,带着几分闲谈的兴味问道:
“曲大哥,你猜猜看……待会儿,会是哪位贵客,先一步踏进这道门槛?”
曲闻天一怔,他现在,对褚英传的赌赛,丝毫不起兴致。
谷岁丰此人,偏执疯狂,行事全无章法;
他一旦被逼至绝境,难保不会干出玉石俱焚的事情来。
若不谨慎应对,这卑鄙小人真的会给你来个鱼死网破;
他若是把天捅破后,届时与之有关的人,通通都会被他害死。
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最迫切的,是谷岁丰极可能在暴怒之下,对主君骤下杀手!
他瞥了一眼正悠然品茗的褚英传,对这位主君的安危,实难放心。
“大人!”
曲闻天避开了那无谓的猜测,语气显得有些凝重,
“你看!要不要……将那对双生兄弟召至此处?”
他的请求纯粹出于护卫之心;至于无怨、无悔与褚英传,
甚至与谷岁丰之间那晦暗不明的关系,曲闻天是一无所知。
褚英传嘴角微扬,欣然领受了这份关切:
“好!你去唤他们前来,之后便自去忙吧。”
“是!”曲闻天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城堡大门外——
谷岁丰高踞马背,目光聚成钢刺,死死钉在眼前,那辆饰有云豹王族徽记的华丽车驾上。
他早已查明,车厢内安坐之人,正是为攫取其姐——
尊贵的王后身上那稀世兽灵异能“缚灵结界”而来!
在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里,兽灵异能与生命本源密不可分,强行剥离,无异于夺命!
愤怒犹如火红岩浆,在他胸中翻腾奔涌。
如此要害之事,楚无情(褚英传)必定心知肚明,却始终将他蒙在鼓里,视如玩物般戏耍!
如今,接受移植的云豹公主已至眼前,更令他疑窦丛生:
楚无情是否根本无力拯救王后,一切承诺皆是弥天大谎?
若非心底还残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他几乎要按捺不住:
先是一掌将这承载着夺命公主的车驾连同里面的人震为齑粉;
再策马冲入城堡,亲手将那欺世盗名的楚无情毙于掌下……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金常娇步履沉稳地迎上前来,向这两位久候的权贵躬身施礼。
谷岁丰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嘶鸣过后,已然拦在云烁公主的车驾之前;
他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滚天:“现在,能进去了吧?”
金常娇堆起满面笑容,却寸步不让:
“二位贵客还是请回吧!我家主君重伤未愈,实不宜见客,烦请改日再来!”
“屁话!”
谷岁丰积蓄的怒火瞬间爆发,厉声咆哮,
“本官在此枯候良久,已是给足了楚无情脸面!让——开!”
金常娇面色一肃,双臂陡然张开,如同护巢的鹰隼,硬声道:“
大人不可造次!主君伤体未复,确非见客之时!”
谷岁丰眼中戾气暴涨,不再多言。
他猿臂倏伸,铁钳般的大手一探一揽,竟将金常娇如提孩童般拦腰抄起,稳稳夹在肋下!
随即脚后跟狠狠一磕马腹!
“驾——!”
骏马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卷起一路烟尘,绝尘而去!
只留下金常娇夹杂在风中的、断断续续的斥骂声。
车帘微动,云烁被外间骤起的喧嚣惊动,探出半张俏脸。
她素手轻撩一角锦帘,恰好瞥见谷岁丰胁下夹着挣扎不休的金常娇,人马如一道黑色旋风般冲入城堡深处。
“叔父!”
云烁转向车辕上稳坐如山的云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我们……还进去么?”
云栖捋须,脸上浮现出洞悉世情的淡笑:
“风已入林,叶岂能静?他人进得,我等自然进得。无妨,且去。”
他轻抖缰绳——“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