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曦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司农府鎏金的飞檐上。
昨夜暴雨洗刷过的青瓦泛着湿润的光泽,檐角悬挂的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门前挂着一块先帝御赐的“济世为民”匾额,过往行人多半会恭敬地下马而行。
这座豪宅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蜿蜒如带。
即便是经历过一夜风雨,府中依旧秩序井然。
汉白玉铺就的小径已被仆役清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也无。
两侧的花木经过雨水滋润,更显得娇艳欲滴,花瓣上的水珠在晨光中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
孙府的清晨,素来是安静而有序的。
天刚蒙蒙亮,老管家孙福便已起身。
他如往常一般,穿着长衫,先到祠堂上了香,然后沿着回廊慢慢巡视。
府中杂役们早已开始一天的劳作,扫地的扫地,浇花的浇花,却都刻意放轻了动作。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不安,目光不时瞟向大门方向。
“福伯,”年轻的花匠阿青忍不住低声问道,“老爷还没消息吗?”
老管家摇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做好自己的事。”
话虽如此,他自己却在巡视完一圈后,不知不觉停在了大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出神。
孙府的下人不多,大半都是孙路年轻时救助过的孤苦之人,自愿留在府中报答恩情。
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家老爷虽贵为当朝四大内臣之一,却过着再简朴不过的生活。
府中最值钱的不是金银摆设,而是满屋子的医书和药材。
昨夜孙路被急忙出门,至今未归。
“小姐还没醒吗?”
孙福来到孙念瑶的闺房前,眉头紧锁,声音压得很低。
他虽已年过五旬,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守门的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回答:“药童说小姐脉象平稳了,但不知为何迟迟未醒。”
孙福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皇城方向。
府中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仆役们行走时都踮着脚尖,说话时也尽量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尚未苏醒的大小姐。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虑,不仅为昏迷不醒的孙念瑶,更为渺无音讯的家主孙路。
厨房里,头发花白的老厨娘林嫂正在准备早膳,却心不在焉地往锅里放了两次盐。
“林嫂,汤咸了。”
烧火的小丫头小声提醒。
林嫂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老爷从来不会一夜不归,连个信都不捎回来。”
“听说千机阁昨夜出事了?”小丫头压低声音问。
“莫要多问。”林嫂板起脸,手中的勺子却微微发抖。
厨娘们精心熬制着各种药膳和滋补汤品,虽然大小姐在昏迷中无法进食,但她们仍每隔几个自然时便重新准备一份,生怕她醒来时没有合适的膳食。
“小姐她最喜欢吃我做的莲子羹了,”林嫂一边擦拭已经光可鉴人的灶台,一边喃喃自语,“等她醒来,一定要第一时间拿给她吃。”
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厨娘轻声安慰:“您别担心,小姐她万福金安,定会无事的。”
整个孙府如同一根绷紧的弦,大家都在默默等待,却又害怕听到什么消息。
辰时初刻,守门的老张忽然叫了起来:“有马车声!”
所有人顿时放下手中的活计,竖起耳朵。
果然,由远及近传来车轮碾过青石路的声响,最终停在了孙府大门外。
杂役们不约而同地涌向前院,却又在离大门数丈远的地方停住脚步,不敢贸然上前。
孙福整理了一下衣襟,稳步上前开门。
当孙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就又提了上去——孙院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气息平日虚浮许多,他侧倚着,几乎将大半重量倚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老爷!”老管家急忙上前搀扶。
孙路摆摆手,勉力站直身子,目光扫过院中一张张关切的脸,微微一笑:“无事,只是有些疲惫。大家都去忙吧。”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
众人这才稍稍安心,纷纷行礼散去,却仍忍不住回头张望。
老张和孙福一左一右搀扶着孙路往内院走去。
经过孙念瑶窗前时,孙路停下脚步,低声问:“念瑶还没醒吗?”
“小姐她...”孙福皱眉,似乎有点不太想说。
“无妨,我已经猜到大概了。”
“小姐她昨夜被大司徒送来之后,便一直未醒。”
孙福替孙路拨开一枝垂落的柳枝,“他留下了些药材和一封给小姐的信,嘱咐我们好生看养,说小姐并无大碍,只是绷得太紧,太累了。”
孙路点点头,目光在窗棂上停留片刻,才继续向前走去。
随着他的归来,整个孙府仿佛被注入了生机,顿时活了过来。
仆役们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消息如春风般迅速传遍每个角落。
几个老仆役聚在廊下,低声交换着各自打听来的消息。
“听说那夜皇城中雷声震天,金光冲霄,怕是出了大事...”
“禁军全都出动了,九门戒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老爷那夜走得太急,连外袍都没穿...”
正说着,忽然听到内院传来一声惊呼:“小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