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念瑶醒来时,天光正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孙念瑶苍白的脸上。
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清晰——是她熟悉的闺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安神香混合的气息。
雨停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湿润气息,混合着庭院中草木的清新味道。
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锦被柔软,帐幔低垂,一切都与她昨夜昏睡前别无二致——除了腰间那块冰凉的陌生玉佩。
“小姐!您醒了!”守在床边打盹的小药童惊觉,立刻扑到床边,眼圈瞬间就红了,“谢天谢地,您总算醒了!”
孙念瑶试图起身,却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浑身酸软无力,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不得不重新跌回柔软的枕褥间。
“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整整一晚了,小姐。”药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递上一杯温水,“现在是第二天清晨。昨夜您被花大人送回来时,浑身湿透,昏迷不醒,可吓死我们了。”
孙念瑶撑起身子,一阵眩晕袭来。
她低头,指尖触到腰间那块温润玉石。
玉佩质地普通,雕工却精细,一个清晰的“沐”字刻在中央。
“小姐,”药童凑近些,脸上带着担忧,“您感觉怎么样了?”
她猛地坐直:“我爹呢?花叔呢?”
药童面露难色,小手绞着衣角:“老爷他...昨夜离府后,就再没回来。”
心下一沉,念瑶掀开被子下床,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整个人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时她才惊觉,体内灵力空空如也,如同干涸的河床。
“小姐别急!”药童急忙上前搀扶,“大司徒大人留了话,要让您好生休养。”
孙念瑶的贴身侍女石榴快步向内院走来,手中紧握着一封密封的信笺。
那是花沐临走前特意交代,等小姐醒来后交给她的。
内院寝房中,孙念瑶试图下床却跌倒在地的一幕刚好被赶来的石榴看到。
她心中一痛,急忙上前与小药童一同扶起孙念瑶。
“小姐莫急,花大人留了信给您。”
她递上信笺,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孙念瑶却没有接信,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推开那封信笺,目光穿过窗棂,望向皇城方向。
她不再坚持立刻下床,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去了也只是添乱。
她接过药碗,那浓稠漆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仰头尽数喝下。
药力化开,一股暖流缓缓融入干涸的经脉,稍微驱散了些许虚弱感。
她靠在床头,目光望向窗外。
雨后的清晨,天空澄澈如洗,远处皇城的轮廓在朝阳下清晰可见。
她的目光努力搜寻着千机阁岛的方向,但因为角度问题,从这里无法直接看到。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她轻声问,试图从下人口中拼凑出更多昨夜的真实图景。
石榴和药童对视一眼,她斟酌着开口道:“城里戒严还没完全解除,但街上已经允许走动了。”
“听说昨夜皇城那边动静极大,又是火光又是雷声的,好多百姓都吓得一夜没睡。今早坊间都在悄悄议论,说是有什么极厉害的组织想要破坏千机阁,被陛下和老爷他们联手击退了...还说、还说老爷大发神威,关键时刻保住了千机阁的核心什么的...”
药童补充道:“早上买菜的老张头回来说,通往皇城的几条大街都有破损,特别是千机阁附近的宫墙,塌了一角,现在还有重兵把守,不让靠近呢。”
“他还看到不少穿着款式不一样衣甲的空明军,天没亮就换岗回来了,好些人都带着伤,但精神头都挺好,说是赢了。”
孙念瑶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陌生的玉佩。
赢了。
这两个字背后,是她父亲和花叔以及众多忠诚士兵们怎样惊心动魄的搏杀与付出?
父亲,现在究竟如何了?
一种混合着担忧、心疼、骄傲与后怕的情绪在她心中汹涌。
她再次尝试调动体内灵力,依旧空空荡荡,但那彻底的虚脱感在药力作用下稍缓,至少手脚恢复了些许力气。
“扶我起来,”她再次要求,语气坚定,“去窗边看看。”
石榴见她坚持,只好小心地搀扶着她,一步步挪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从这个角度,恰好能望见远处千机阁岛上空的景象。
只见九盏巨大的、造型古朴的明灯,如同九轮小太阳,悬浮在岛屿上空,按照某种玄妙的轨迹缓缓运转,散发着稳定而恢弘的光芒,将整个浮空岛笼罩在一片祥和而强大的能量场中。
九盏明灯全亮了。
孙念瑶记得清楚,昨夜她透过雨幕看到的千机阁岛,明灯似乎熄灭了数盏,情况岌岌可危。
如今九灯重燃,光华更胜往昔,这无疑是最强有力的信号——危机真的渡过了,守护大阵被成功重启并加固了。
阳光洒在脸上,带着暖意,但她心中却因为那场未曾亲见却感知其惨烈的战斗而微微发冷。
就在这时,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声音由远及近,如浪潮般涌向内院。
“老爷回来了!”
“老爷回府了!
那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圈圈涟漪迅速荡开,传遍了整个孙府。
念瑶的手指攥紧了那块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
她终于展开那封信笺,墨迹已被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洇开,只有寥寥四字:
“静候归人。”
这呼喊声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仿佛黑暗中最突然的光明,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念瑶手中的信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石榴甚至忘了捡起,转身就向外奔去。
那封被花沐郑重交代的信,此刻已被完全抛诸脑后。
整个孙府顿时沸腾起来。
内院的仆役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前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喜悦。
长期的担忧与焦虑在这一刻化为狂喜,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擦拭着眼角。
孙念瑶在小药童的搀扶下勉强站起,透过窗户,她看到下人们自动排成两列,躬身迎接家主的归来。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经过长期训练形成的习惯,但今日每个人的姿态中都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敬爱和庆幸。
远远地,一个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
孙路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
他依旧穿着两日前离府时的那件长袍,但袍角似乎有些破损,衣襟上还带着已经干涸的暗色痕迹。
随着他走近,众人注意到家主的脸色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往日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星河。
他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发丝垂落额前,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质。
“恭迎老爷回府!”
仆役们齐声喊道,声音中满是真挚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