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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

静谧的屋子里还未燃尽的烛火微微跳动,将投射墙壁上的阴影拉扯得忽长忽短,李逡正正眉头紧锁地坐在书册堆积如山的桌前,不知在何事而苦恼。

“咣当~”

屋外忽然刮起的风将窗户猝不及防地吹开,桌上的纸张被吹得四处散落,他俯身拾起了脚边的纸张后起身走到了窗前将窗户重新合上,刚一转身就见一个犹如鬼魅一般悄然无息潜入屋中的刺客高举着刀朝他劈了下来。

“噗呲!”

锋利的刀锋停在了他的额前,眼前的面部有些扭曲的刺客双目圆睁,艰难开合的口中鲜血如注,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剑后便不甘地朝着地上倒去,旋即他身后不远处一袭黑衣的景星也进入了他的视线。

“…景星姑娘,你怎会…”

“有事找你,正好遇上”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

在惊险下捡回了一条性命,虽然极力装作镇定,可李逡正忍不住扶着窗沿的手还是曝露了他心中的恐惧。

景星走到倒下的刺客身前寻找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物件,可一番摸索后却并没有任何收获。

“你府中守备太过薄弱,明日起记得多增添些人手”

“前些日子都有耿将军的人在,只是我觉得陛下的安危更要紧便让他们都回去了,想不到…今日多亏姑娘了”

“你是他的心腹,与他为敌的人对你同样是欲除之而后快”

“这个时候前来恐怕还是因为濮阳之事吧”

荣平泰和荣平西身死,大量被贪墨的财物和罪证被带回京中荣玄都不为所动,直到新任濮阳县令择选才有了动作,可见他心中在意的只有濮阳的管辖之权。

“陛下命我草拟新任濮阳县令人选,可我手中的名册还未呈上,荣连韬今日就入了宫,说荣玄已命人去了濮阳上任,甚至还想插手禁军之事,陛下回绝后他心生怨怼竟直接口出狂言顶撞,嚣张至极”

“他这是在替他父亲泄心头的怨气”

荣玄不愿冲撞君上的恶名落在自己身上,也不想一直忍气吞声,便让他这素来狂妄的幼子替自己开口,事后他再假意训斥责罚,至于对岳灵泽,大概也只会以犬子年幼、狂妄无知,陛下仁爱,厚德载物的说辞敷衍。

“荣玄能纵容他如此,也是料定灵泽根基未稳不会对他如何,更何况荣嘉韵是中宫皇后,此事往小了说就是天子家事,他如今有仁爱之名在外,若重罚了皇后亲眷,荣氏定然会借此大做文章,惹百姓生疑”

“…濮阳县令择选一事已无转圜之地,好在陛下决绝,才保住了禁军周全”

“濮阳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他如此在意?”

“荣家那两兄弟在濮阳周围出举敛财,大部分应该都落入了荣玄的手中”

“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财字应该不足以让他执意要将濮阳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惜了上次因为荣家兄弟没能仔细在濮阳探查,如今新任濮阳县令还是荣氏的人,我们再想入濮阳探查恐怕难了”

李逡正蹙眉说着不觉忧虑地叹了口气,景星看着他顿了顿后将话题引回到了自己的来意上。

“探查濮阳究竟有何特别之处需从长计议,倒是我眼下有一事想拜托李大人”

“姑娘但说无妨”

“我想进宫”

“进宫?此刻?”

“嗯”

高耸的宫墙在月色下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皇宫外,手持长枪的侍卫身姿挺拔,宛如塑像一般岿然不动。

宫门内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缓缓来到了门前,压低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不等侍卫询问就亮出了手中的令牌。

侍卫没有接过令牌只是看了一眼就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放行。

明光殿外耿阳亲自带人守在了门前,被烛火照得犹如白昼的屋子里,被脱去了外衣的朱典此时正披着岳灵泽的袍子闭眼趴在桌上的书册后。

夜幕之下的京畿大都督府内静谧无声,一处偏僻的院落里,薛锦正站在床榻前看着手下的人替床上的男子疗伤。

鲜血透过层层包扎的布条渗出,那张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已经让人难以分辨模样,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中偶尔夹杂着一声痛苦的呻吟,是唯一让人知道他还未断气的证据。

“伤势如何?”

“大都督”

门外的罗风漠然地走到了桌前坐下,见他到来,薛锦转头抱拳行了个礼。

“他伤势颇重,但若能熬过今夜性命应是无忧”

“嗯”

“…只是薛锦不明白,都督为何要费心留下他?”

“荣玄为何事杀他,我便为何事留他”

“…因为皇后?”

“…信盟残部近来可有何异动?”

无视她的追问,他漠然地将话锋转到了别处。

“应是没有”

“没有?”

“派去暗中留心他们举措的人并无回禀”

“商筑生死不明,信盟岌岌可危,她怎会无动于衷?”

“都督的意思是?”

“杀了她,只要她一死,一切自然刃迎缕解”

“…以她和陛下的情谊,陛下若是知道了恐怕会…”

“那又如何?”

“乐音若有毫发之损,无论其他,朕必先诛都督。”

“……”

屋外一道冰冷的人声传进了屋中,薛锦和罗风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停在门前岳灵泽缓缓抬起了压低的帽檐露出了冷酷的面容。

“都督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

迎上他丝毫没有退让的锐利目光,罗风眉头微蹙,脸上的神情极为凝重,周围的气氛也因为这突然的沉默而变得冷凝。

皇宫内,李逡正带着扮作随从的景星来到了明光殿前,本想借呈报国库账目一事面圣,可却从耿阳处悄悄得知岳灵泽竟然离了宫。

“陛下突然独自离宫能去何处?”

“今夜有劳李大人同我走一趟了,告辞了”

一道又出了宫的景星和李逡正回到了马车前,打算独自去寻找岳灵泽的景星说完便朝着黑暗的街道走去。

“……”

李逡正本想再询问些什么,可看她已经走远的身影默了默后还是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多宝楼,手持长剑的姚界和汪肆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来到了多宝楼的门前。

“都清理了?”

“嗯”

“薛锦派来的那些耳目躲得隐蔽,一个都不能放过,绝不能让他们误了少盟主的事”

“那我再带人去清查一遍”

“嗯”

(“咻”)

汪肆说完就迈下了台阶,只是才走出几步一支暗镖就从高处落在了他的足前,姚界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一道黑影就飞快地消失在了屋顶之后,他也当即跟着追了出去。

拔起地上的飞镖,汪肆仔细打量着上面绑着的一截精美布料,可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上面究竟有什么玄妙。

“你在看什么?”

“少盟主,这是方才有人故意留下的”

转头看向街道另一头走来的景星,他一面说着一面快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景星接过他手里的飞镖解下了上面的布料,打量之际手指在上面只轻轻拂过眼中似乎便已明了了。

“…少盟主?”

“那些人都清理了”

“嗯”

“带上他们,跟我走”

“是”

京畿都督府,光线昏黄的书房内,罗风垂眸坐在书案前,全然无视了面前因为怒意而神色冷峻的岳灵泽。

“荣连文在哪儿?”

“陛下要寻直阁将军,应该去太师府而非都督府”

“朕来之前已让人查探过了,他率百骑于朕大婚前离京,你身为京畿大都督,是不知还是未报?

“臣以为陛下英明无双,才智卓绝,此等小事便是无需臣来回禀也能知晓,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难怪陛下心中杀意愈显,我这无用之臣不知还能苟活到几时?”

“你是在埋怨朕登基所行之事不曾与你商议,不悦朕不再像从前那般受你掌控?”

“……”

“可你别忘了这天下是你苦心孤诣送到我面前的,你将我一步步推到了天子的位置,就不该妄想我坐拥天下仍对你一人俯首低眉”

“没有我,你以为你还能在这皇位上坐多久?”

“在意这皇位的,从来都是你而不是我,煞费苦心十余年,为的是血海深仇还是自己心底不曾示人的野心?都督心知肚明”

或许是因为被他说中了心思,一直垂眸的罗风徐徐抬起了头,仅剩下的那只眼睛里透着一种寒凉和锐利,似是岳灵泽的言语跨过了他绝不可被逾越的雷池。

“朕今夜前来只是想告诉都督,无论你心中所图为何,皆以诛荣党定东楚为先,若都督不能与朕戮力同心,那不妨试试兰艾同焚。”

“…你要与自己的父亲同归于尽?”

“父亲?这十几年你可有一刻想起我是你的孩儿?”

“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啊…我只能日夜祈愿这血中不会掺杂有你的卑劣和无情”

“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直视着他的眼睛岳灵泽哑然一笑,神情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你当然敢,为了达成所愿你可以毫无愧疚地对那些挡你前路的人痛下杀手,乐音,青玉姑姑…还有我娘…”

“你说什么?”

“为了自己的野心,将未足月的孩子从她腹中剖出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

罗风望着他沉默不语,眼前却忽然像是再次看见了跌坐在地上护着肚子坐在地上不断往后退去的女子,她的额头因为撞伤不断渗血,含泪的双眼中满是惊恐。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有一个孪生兄弟,被你交给了商先生为质养在了西云,因为尚未足月被你取出,他虽保住了性命,可心智却宛如孩童”

“……这些都是商筑告诉你的”

“都督可要为自己辩解?”

“他所言的确不假”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神情没有丝毫的波澜,看着他不以为意的模样,岳灵泽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心中的怒火不断蚕食着他最后的理智。

(“什么人?!”)

屋外一声高呼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不等两人有何动作,一道身影便撞破了屋门跌落进了屋中,随即景星也走入了屋中。

“乐音…”

“……”

回头看了一眼从桌前起身的罗风,他的神色顿时戒备,将景星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却没注意身后的人此刻的目光已落在了他手上方才因为竭力隐忍而掐出的血痕上。

“不必紧张,我来只是为了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都督府大门口,汪肆带着人已将罗风的耳目整整齐齐地吊了起来。

“都督的人我送回来了,是否有缺少都督还是自己命人清点吧,我们走”

握住岳灵泽的手,景星甚至没有抬眸给罗风一个眼神,说完就拉着人往门外走去。

忧心罗风会不顾自己之前的警告,岳灵泽的身体虽跟随景星离开可目光却紧盯着桌前的罗风,唯恐他会突然对她出手。

院落里薛锦带着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屋顶上姚界带领的信人也纷纷赶到,对峙中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身后屋子里的罗风缓缓走出,岳灵泽回身反握住了景星的手。

“别忘了朕说过的话,朕说到做到”

“……”

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罗风转头看向了他身旁同样注视他的景星。

“你的命我就再多留一时”

“一样的话,我也赠你”

“让他们走”

薛锦得令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人都退开,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离开了都督府回到了多宝楼。

深夜的街道清冷空荡,多宝楼里景星借着烛光用药膏轻轻涂抹着他掌心被掐出的伤痕。

“他究竟说了什么让你这样生气”

“一些往事,说与你听也只会让你不适,就不告诉你了”

“今夜为何去找他?”

“荣连文秘密离京,罗风却知情不报,我担心他对边城有所图谋”

“边城之地并不富庶,也难从中得利,他若真有所图,图的恐怕另有其他”

“他随行仅百骑也难生出什么动乱”

“既知他可能在边城,那我让人去探一探便知道了”

“…嗯”

“时辰不早了,我让他们备车送你回宫”

吹了吹他的掌心,景星说完就拿着药膏走到了一旁的架子前,才将药膏放下腰间就被一双手轻轻环住了。

“你今夜去都督府当真只是为了送回他的那些耳目?”

“为何这么问?”

“只是觉得你来得颇巧,若你再晚来一会儿我怕我真的会做出些什么来”

贴着她的头有意无意地蹭了蹭,他摊开刚被她涂抹了药膏的手像是有些恍惚。

“他的确该死,但他绝不能死在你的手上”

握住他的手回身看着他朦胧哀伤的面容,景星伸手温柔地抚过了他的脸颊。

“你今夜做得很好”

纵然他再该死,她也不愿她所爱之人这一生都背上弑父之罪而活。

“我曾想若我不是他的儿子该有多好”

“…若你不是他的儿子,便不会经历过往种种磨难”

“可后来我又有一丝庆幸”

“庆幸?”

“庆幸是我,所以能遇见你,庆幸还好是我留在了荷山府”

握住她抚摸他脸颊的手,他闷声说着将她紧紧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设想我所受之痛,哪怕只是半点落在你身都足以令我痛心入骨…”

“灵泽…”

“嗯?”

“把给我的爱多给一些自己好不好?”

“不好”

“……”

“怎么了?”

靠在他的怀里,景星忽然陷入了沉默,她能陪他的时日最多不过七年,她突然很害怕她死后这沉重的爱意会将他拖入泥沼余生不得解脱。

“…你多爱自己一些,过得好一些,我就会高兴一些,你不想让我高兴吗?”

她扶着他的手臂仰头十分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可片刻之后先等来的却是他的一个吻。

“…好,只要你能高兴,我什么都答应你”

“的确还有一事,事关信盟”

“信盟?”

“罗风想要得到信盟,我就让这世间再无信盟”

“愿闻其详”……

边城

烈日之下顾衾带着一众士卒将荣连文一行送到了门口。

“直阁将军这就要回京了,不如再多留些时日好让我再款待款待”

“不必了,这种苦寒之地能有什么东西可入本将军的眼”

“将军所言甚是”

尽管荣连文语气轻蔑,可顾衾谄媚的神情却溢于言表。

“将军和太师慷慨仁义,顾衾铭记于心,往后若有任何吩咐,尽管开口,我顾衾定当万死不辞!”

“最好如此”

“自然,将军保重”

翻身跨上早已等候在旁的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后便带着人缓缓离开了城门前。

顾衾躬着身子对他一拜,直到将他的身影逐渐模糊才慢慢直起腰来笑呵呵地转身往城内走。

“关门”

“驾!”…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柔然的军队犹如一股奔腾的洪流浩浩荡荡地朝着西云的边境行进。

密集而沉重的马蹄声令大地震颤,边境周边生活的百姓眼看不远处的黑影越来越近都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活儿藏回了家中不敢出来。

“轰隆!”

乌云涌动的天空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余一独自站在廊下望着外面被风刮得胡乱招摇的树木,哪怕隔着面具也难以掩饰他的忧虑。

换完药的商筑透过窗户看他一人站在外面发愣,套上衣服正要出门却见宇文麟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了?”

“郡公府失火”

“那东西…”

“没有找到”

“…劳你走一趟了”

“若是十分要紧的东西,我可以晚些时候再让人去寻”

“…多谢,不…”

“你要寻什么?”

商筑正要同宇文麟说不必再寻,方才还在另一边廊下的余一却不知何时走进了屋子。

“一些旧物,本来想留个念想,看来是天意不允了”

“既是天意,你也宽心些”

“嗯”

“那我就先失陪了,今日还得同微霜赴宴,二位自便”

“好”

宇文麟说罢又匆匆出了门,商筑虽嘴上说是天意,可脸上的神情却能看出心绪不佳。

余一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边,将一块包好布帛带回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

“打开”

“莫非是余兄竟然悄悄给我备了礼?”

他嘴角微扬一面说着一面按照他的话打开了布帛,可当看清里面的书册、钱袋和玉佩时,他的眼中却只剩下了惊诧,而后脸上的神情也逐渐收敛归于平静。

“我…”

“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吧”

余一淡淡地说完后转身走出了门,捧着布帛的商筑静静地看着手上的东西,良久之后才发出了一声叹息,是庆幸东西失而复得,也是因为余一没有在此时追问让他若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