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到山腰处,几只猴追了上来。
为首的公猴,两只爪子捧着一朵红色的花花,小心翼翼地献到了赵君临的面前。
赵君临摸着那仿若绸缎一般的花朵,忍不住唇角咧开:
“好猴儿。”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朕要是不给回礼,都说不过去了。”
说完,他对秦臻吩咐道:“还不赏它们些吃的。”
能够顺利找到皇上,猴儿们居功颇伟,秦臻自然不小气,忙将身上带的点心,蜜饯什么的一股脑拿出来。
猴儿们得到了大堆的赏赐,无不兴高采烈。
为首的猴儿像模像样地学着人类的样子,跪拜在地上。其它的猴子也恭恭敬敬地跪在路旁,送他们一行人下了山。
苏菀看得惊奇:“皇上,还真是厉害。”
“猴儿们都把你当大王了。明明我对小猴更好,它们却都对你献殷勤,这是什么道理。”
“它们怎么知道,你是王上的。”
赵君临得意地笑笑:“朕有王者之气啊。”
\"朕就说了,即使朕留在了这大山里面,朕也能指挥这山里的猴群,你还不信。今日见识了吧。”
说着他将那朵不知名的花,插在了苏菀的头上:“喏,小猴的心意。”
“不知道什么花,生得这般娇艳。还挺称你的。”
苏菀忙将花从头上摘下来,珍惜地捧在怀里:“皇上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
赵君临嘎嘎直笑:“朕就是想向全世界炫耀,你是朕的女人啊。”
山路重重,又重重。
遇到险要处,山轿都走不成。
赵君临偷不成懒,只能下来,跟前来救援的将士们,一起翻山越岭。
刚翻过一座大山,眼前就会又出现一座大山。
看着眼前层峦叠嶂,赵君临自己都惊诧:
“夷光,那个晚上,我们是怎么跑这么远的。别说秦臻找不到。没有向导,我自己都得迷路。”
苏菀也觉得难以置信:“人真是无限潜能。”
“幸亏我们入山的时候天气尚冷,要是夏天,这么深的林子,怕是要遇到漳气了。”
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几个时辰,才走到了山的外围。
站在山巅之上,看着山下一望无际的平原。
赵君临只觉壮怀激烈 :“朕,终于回来了。
山下,旌旗摇曳,大队人马候在那里。
陈镇来了,他的贴身禁卫军来了,连他最喜欢的良驹 追风,绝影都跟着来了。
赵君临摸摸追风,追风亲昵的贴上他的脸颊。
营救任务既已顺利达成,颜珈也不准备再多逗留,对着赵君临抱了下拳道:
“珺瑶,后会有期。”
赵君临忙挽留他道:“二师兄,朕还没好好接待你呢。夷光也很想你。”
“你来宫里,多住些日子吧。朕那里不仅有武器库,还有各种功法秘籍,你一定很感兴趣。”
颜珈爽朗一笑,拍拍他肩道:“珺瑶,您的心意我领了。”
“只是,我这次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师父怕又要睡不好觉了。”
“师妹以后,就烦您照顾。我们后会有期!”
赵君临知道多说无益,也拍了拍他肩:“北胤到新安,路途遥远,朕把绝影送与您吧。”
“它极通人性,以你的本事,它肯定愿意认你为主的。”
颜珈早就眼馋他的那些名驹,向前摸摸绝影油光铮亮的鬓毛:
“那我却之不恭了。”
说着他牵起马儿,冲着苏菀点点头,就准备离开。
刚走几步,苏菀就追了上去:“二师兄。”
看她泪盈于睫,颜珈忍不住伸出大手, 像小时候那般,摸了摸她的脑袋:
“夷光,又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了,哭什么啊。”
“等什么时候得了空,我再来看你。”
苏菀拉着他的袖子,不依道:“这千里迢迢的。师兄也知道我们见面,没那么容易。”
颜珈拍拍她手,宽慰道:“夷光,我们打小建立的感情,没那么容易磨灭。即使远在天涯,也像在身边时,一样亲近。”
“只要你好好的,我好好的,师父也好好的。见又不见没那么重要的。”
苏菀依然扯着他的袖子,不想放手。
颜珈抚着马鞭,柔声说道:“师父真的怕是等急了。”
“还有山里的师弟师妹们,他们也该想我了。”
话说到了这里,苏菀不好再拦着不让走:“师父老人家,就烦师兄多照顾了。”
颜珈点点头:“应该的。”
在即将分别的时刻,苏菀总有千言万语要说。
如果不是赵君临穷追不舍,她脱不了身。她真恨不得现在就跟着颜珈回到新安。去看看故乡景物,去看看自己的儿子。
她欲言又止地咬咬唇,半天才讷讷出声:
“我心头还有件一桩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和师兄说。”
颜珈看着她纠结的表情,知道有些棘手。
但还是应承道:“师妹,我不是外人,没什么事,不可说的。”
苏菀往旁边拉了拉他,离人群远了些,才站住说道:
“师兄,我和那江家公子,曾经有过一个儿子。我很想他,我想请师兄能出手,帮我抢回孩子,暂时先将他养在山上。等我条件允许了,再领回他.......”
颜珈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道:“夷光。江家公子我见到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有什么事情,你们完全可以好好的说,何必闹得鸡飞狗跳。”
“而且江家的条件摆在那里,不比生活在大山里,条件好百倍。你现在跟了珺瑶,相当于另嫁了他人,怎么能再带着个儿子在身边。就算他再喜欢你,也经不起这个。没有哪个男人,喜欢替其他男人养孩子的......”
苏菀梨花带雨地看向他道:“师兄,你就帮帮我吧。”
“ 我和江公子既然分开了,自然要断得干干净净。我不想和他说一句话,也不想见他。孩子是我千辛万苦生下的,凭什么留在他家。”
“至于珺瑶,他现在喜欢我,不代表永远喜欢我。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回故土。我和他也过不了一辈子的,我也没想和他过一辈子......”
颜珈有些头疼的看着苏菀,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她好了。
人最大的自律就是应该管住自己,不要乱生孩子。这孩子都出来了,怎么都是麻烦。
这些年,他每次去金陵,都不忘去悄悄看一眼小师妹。
他亲眼目睹过他们如胶似漆,情比金坚。也大概知道师妹为何前往北胤。对于师妹的选择,师父也只是摇头。
说是新安王朝的兴亡,自有定数。
师妹不该去干涉,更不该将自己卷到复杂的权利争斗之中。
强行去更该国运,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甚至造成更大的灾难和动乱......
新安与北胤两地相隔遥远,师妹又在深宫之中,从此,他失去了她所有消息。
他不知道小师妹为何会对昔日爱人心生怨怼,又为何爱上了她的攻略对象珺瑶。这其中的恩怨,他管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管。
一个女人生得过分美,本来就容易情天恨海。
作为兄长,他现在只想求小师妹安分一点,这辈子别再继续折腾了。
颜珈胸闷得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夷光,你既然在江公子和珺瑶间,选了珺瑶,就好好跟他过吧,这个世上,比他出彩的男人不多,你要学会满足。”
苏菀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辩驳道:“师兄,女人为什么一定要有个男人呢。”
“我自己也可以过很好的一生的。”
“我也不是不喜欢珺瑶。而是任何一段关系都可能是牢笼,我怕不得自由,我怕仰人鼻息,要撒娇讨宠才能过日子,更何况宫里不同民间......”
颜珈温和地跟她讲着道理:“夷光,世上从无绝对的自由。”
“您看,就连我们修仙的人,也不能吃风喝露,天上不会掉下补给来。”
“师父那么厉害,也不会纺织,不会裁衣。想要锦衣玉食,过得舒服安逸,也要经常下山,要用到银子。一样也会为俗事烦恼。”
“人生无论你怎样选,你都未必很满意。”
“你现在既走不成,就安心留在北胤好了。你的儿子,我会帮你照顾的。”
听得此话,苏菀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师兄是答应带江麟进山了?”
颜珈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夷光,你们这次能够得救,多亏了江家公子。”
“是他带我来的北胤,京中的乱子,也幸亏他出谋划策,四处斡旋,才能得以平定。\"
\"他或许私德有亏,但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也能够为了朋友不计得失。你不能因为个人私怨,就完完全全否认了他的整个人......”
颜珈这样护着江隽,倒是让苏菀有些始料未及。
她和他一起在山中十几年,就像亲兄妹般亲厚。
而他不过与江隽相处数月,就这般回护于他。她的江郎,可当真是善于长袖善舞,巧言令色,惯会收买人心。
她心里不由些许的委屈:“二师兄,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说话呢。”
颜珈摸摸她的脑袋:“夷光,都是成年人了,不要总小孩子气。”
“成年人做事,更该理性克制。你现在的情况,自己都像朵漂萍,确实不适合带着一个孩子。”
“你看这样好不好。江公子提过,想请我做他儿子的武术启蒙老师。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儿,所以早就答应下来。”
“以后,我能经常出入江家,要是江家对他有一点不好,我再将他带走可好......”
苏菀想了想,觉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答应道:“也好。”
她还是有些好奇:“师兄,怎么会和他一起来北胤呢。”
颜珈看着她,爽朗一笑:“我是早就识得了江家公子。但从未真正与他打过交道。”
“此事还真是巧合。最近山上缺钱了,刚好师父的寿辰也快到了,我就想出去大赚一笔。”
“江公子他发了天价的悬赏找保镖,而我缺钱,多多益善。就这样凑到了一起。”
苏菀嗯了一声:“师兄几年才出山一次,他还真是运气不错。”
颜珈点点头,笑道:“确切的说,是你和皇上运气不错。”
“这次,要不是有江公子坐阵指挥,这北胤怕是真的落在外姓人手里了。”
颜珈粗略地将京中的事情说了说:
“我初始对姓江的那小子确实有些看法,接触下来,觉得他人还不错,也是个难得的才俊。师妹,是不是对他有些误会。”
苏菀苦涩一笑,前一世,她在北胤步步惊心,而他娶了娇妻,纳了一房又一房的美妾。她好不容易活着从北地回来,他却将她安置在别院,连家门都没让她入。
这还不够心凉的吗?
她含泪垂眸,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就算有误会,又能误会到哪里去。”
“师兄以后别提这个人了,我不想听到他名字。”
颜珈知道触到了她的伤心点,也不好再多劝。
他牵过马来,告辞道:“小师妹,快回去吧。”
“你回头看看,皇上,杵在那里老半天了,怕是等急了。”
说话间,他已跳上绝影,他拱了拱手,一扬缰绳,马儿奋蹄向着南方而去。
看着滚滚烟尘,苏菀才慢慢回过头来。
一转身,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君临紧紧抱着她说道:“道个别怎么这么久。”
“怎么,舍不得?”
苏菀艰涩地点点头:“我和二师兄很多很多年没见了。”
赵君临理解地抱起她来:“夷光,来日方长。”
“你要是真的想你师兄了,朕就邀请他来宫里小住。他傍上朕这么粗的大腿,哪里还用去做什么赏金护卫,想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
苏菀忍不住破涕为笑:“这可是皇上自己说的。”
前来迎接的官兵,看到皇上身边神女一般美丽的女子,全都看得如痴如醉,甚至忘记了该有的畏惧。
他们既忍不住想要偷偷窥视,又害怕被皇上瞧见责罚,真是做贼一般的鬼鬼祟祟。
被这么多热切的目光密集的扫射,赵君临都有些扛不住。
他挽起苏菀的手:\"你看看你,血雨腥风的体质。走到哪里都是祸害。”
“除了朕,还有谁镇得住你这妖精。”
“一会,还是找个幕篱遮上,免得他们看到你,连路都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