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婆婆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吞并过数十部落,见识过各种诡异术法,却从未见过如此逼真、如此诡异、能完全骗过她感知的替身之术!
这绝非失落之地已知的任何手段,更不是胃城遗民的妖术!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带着重重回音的话语,如同从四面八方每一个阴影角落中同时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狼石低鸣、心钥震刃:
“你狼尾族——先动的手。”
“那就别怪小爷我——”
“掀了你这水下老巢!!!”
声音飘忽不定,难以捕捉来源。而随着话音落下,宫殿各个角落,竟然同时浮现出十多个“子辉”的身影!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同时向着化沼泉、向着水婆婆、向着那些狼尾战士扑去!
“装神弄鬼!杀光他们!”水统又惊又怒,厉声嘶吼。
狼尾战士们反应过来,怒吼着挥动武器,砍向那些扑来的“子辉”。
刀斧及体,那些身影如同脆弱的幻影般纷纷破碎,无一例外,最终都化作了一张张飘落的、绘制着符文的兽皮!
每一张兽皮上,都带着那一滴诡异的暗红血珠!
转眼之间,扑出来的十多个“子辉”已被尽数“消灭”,地上多了十几张符文兽皮。宫殿内一时间竟显得有些“狼藉”。
水统喘着粗气,环视四周,脸上惊疑不定。水婆婆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些散落各处的兽皮血珠上,
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绝不是简单的障眼法!那血……
突然!
那些暗红的血珠猛地一颤,随即“嘭”、“嘭”、“嘭”接连爆开——却不是消散,而是化作一团团浓郁得化不开的猩红血雾,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弥漫开来!
血雾带着一股刺鼻的腥甜,又隐隐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阴寒死气,迅速染红了周遭的空气。
水婆婆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枯瘦的手指急速掐动,喉中发出一声尖利的、蕴含古老力量的音节,试图阻止——
但,为时已晚!
那血雾中,带着一丝丝古怪的味道——那是胃城遗民的诱虫术!
一条距离某张兽皮最近的水蚺坐骑,猛地发出一声焦躁不安的嘶鸣,它那冰冷的竖瞳瞬间变得赤红,充满了原始的、疯狂的贪婪!
它竟完全不顾背上战士的呵斥控制,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扭,张开血盆大口,如同扑食般狠狠咬向地上那张兽皮——更准确地说,是咬向兽皮上那滴暗红色的血珠!
“嗤——!”
水蚺的大口将兽皮连同血珠一同吞入!
然而下一刻,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发出痛苦的嘶嚎,覆着厚鳞的体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黢黑、干瘪,最后“嘭”地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水,已然僵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骇然!
但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周围其他的水蚺,无论是战士的坐骑还是潜伏在宫殿角落的护卫巨蚺,仿佛都被那死亡水蚺尸体散发出的某种混合了绝毒与极致诱惑的气息彻底刺激得疯狂了!
它们赤红着双眼,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完全失去了控制,如同潮水般扑向那具刚刚死去的同族尸体,疯狂地撕咬、吞噬起来!
“吼!”
“嘶嗷——!”
吞噬了染毒尸体的水蚺,紧接着便重复了前者的命运——剧烈抽搐、体色黢黑、干瘪僵死!
然后,引发第三轮、第四轮……更疯狂的吞噬与死亡!
虫落三转!毒血为引,诱虫疯癫,同类相食,死亡蔓延!
这一切如同燎原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
“不!停下!快控制住它们!”水统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试图阻止,但此刻那些水蚺早已疯狂,根本不受任何驾驭。甚至有几条疯蚺直接扑向了附近的狼尾战士!
惨叫声、嘶吼声、骨骼碎裂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宏大的水底宫殿!
优雅、死寂、威严的氛围被彻底打破,化为一片疯狂、血腥、绝望的炼狱!
水婆婆猛地站起身,宽大的墨绿色羽衣无风自动,她看着眼前这完全失控的、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的恐怖场景。
看着那些她倚仗了无数年、视为根基的水蚺虫海成片成片地自相残杀而死,那双万年死寂的眼眸中,终于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与……一丝骇然!
她活了万载,吞并部落无数,何曾见过如此诡异歹毒的手段?!
“水法·凝冰!”她嘶哑喝道,手中蛇形水烟壶猛地一扬,化沼泉中涌出数道墨黑色的水箭,射向几条最疯狂的水蚺,试图将其冻结。
然而那些水蚺只是微微一滞,体表冰层瞬间被它们体内沸腾的疯狂血气冲破,继续撕咬!
“水法·缚流!”她又挥动烟壶,几条水链从泉中射出,缠向疯蚺,却也被生生挣断!
“水法·镜壁!”她再喝,身前升起一道水光镜壁,却被一条彻底癫狂的巨蚺一头撞碎!
眼看着一条条水蚺在疯狂中变成干瘪黢黑的尸骸,水婆婆终于彻底暴怒!
她猛地将蛇形水烟壶插入化沼泉中,双臂张开,喉咙中发出非人般的古老吟诵:
“化沼泉——吞天水泡!”
轰隆隆——!!!
整个化沼泉剧烈沸腾,墨黑色的浆泡疯狂翻涌,一道巨大无比、几乎笼罩半个宫殿的黑色水泡自泉眼中升腾而起!
那水泡内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吞噬之力,所过之处,疯狂的水蚺动作顿时一滞,仿佛陷入泥沼,嘶吼声也变得沉闷扭曲,行动大幅减缓!
水泡缓缓扩张,将最混乱的区域笼罩其中,疯狂的水蚺在其中挣扎、迟缓,却一时无法再继续撕咬传播。
然而,更让她心头滴血的是——此刻,那些水蚺不再撕咬,而是发出一种沉闷、黏腻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竟如烈日下的泥塑般软塌、融化!
坚硬的鳞甲失去光泽,纷纷剥落;强韧的筋骨仿佛被无形之力抽去,再也支撑不起形体。
不过片刻,一条条曾狰狞凶悍的沼泽霸主,竟化作了地上一滩滩蠕动、无骨、只凭本能抽搐的暗绿色泥状物!
宛如“泥虫”,失魂落魄,再无半分水蚺之形,只余一团混沌软肉,在冰冷的地面上徒劳地扭动,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叽”声。
整座宫殿,非但水蚺死伤惨重,更是遍地“泥虫”,狼藉不堪,腥臭扑鼻!
水婆婆喘息着,面具下的脸色苍白了几分,显然这一招对她消耗极大。
她死死盯着暂时被压制住的混乱场面,眼中尽是惊怒与杀意。
而就在这时,子辉那冰冷的传音,再次幽幽响起,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水婆婆——”
“你的人先动了手,害得小爷流了一滴血……”
“那就要用整座宫殿所有的水蚺来赔。”
“若还想谈,来沙堡一叙!”
“若还想打——”
“你尽可试试——是我狼人族不死泉的血先流干,还是你狼尾族化沼泉的蚺……先化泥!”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碑,砸进水中,沉入泥底,不容回绝。
水婆婆僵立在疯狂翻涌的化沼泉旁,周身气息剧烈波动,面具下的脸色铁青。她死死攥着那蛇形水烟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水下宫殿的水蚺,中了毒,非死即伤,大多变成了一条条烂醉如泥的无骨泥虫!
她纵横绿血湖泊万载,吞并部落无数,何曾受过如此胁迫?而且是被一个她视为蝼蚁的小辈,用如此诡异、狠辣、直击要害的方式逼入绝境!
谈判的天平,在这一刻,随着宫殿内水蚺的疯狂死亡与水婆婆的被迫出手,彻底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