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场面有一些……呃,说不上来的诡异?
至少,在刚刚那样的场面下,我是绝对想不到会演变成如今这般的模样的。
在我眼前出现的,都是一些身穿密织花纹的白袍,头戴宽大到足以阻挡我任何观察角度的斗篷帽。
一个又一个,一排又一排。
背着缓缓升起的光亮,出现在王庭的入口处。
共同前进的模样总是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压抑。
却又是那样和谐的,没有任何停顿的队列,小步又有序地前进,一齐向我逼近的压迫感,还是会让我感到紧张的。
这,这不对吧?
这么多人?!
铺满整个神庙左右的都是这样行动的家伙。
身形挺立,整齐划一。
步伐踏出的一瞬,我甚至都能感受到这金青岩板的微微震动。
可那过分宽大的斗篷帽,实在是让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与表情。只是,那绝不停止前进的气势,我却是看得很清楚。
你们这,真的不是临时反悔了来揍我的?!
「交流:……」
球球你还好意思拍脑袋?
还翻白眼?!
现在这种情况是让你翻白眼拍脑袋的时候吗?!
我实在是不觉得,我就有这个能耐,去毫无准备地直面这些同步同进的家伙们。
让身体习惯性地摆出戒备的姿态,也算是我对自己处境的尊重。
只是……
该说是徒劳呢?
还是没有意义呢?
还没等我要开口叫嚣,说那些苍白的“你们不要过来啊”、“我不怕你们啊”的台词呢,这些白袍的家伙们就已经压迫到我面前了。
既如此,那咱也不废话了,就先下手为强!!
只是,想法是好的,落实却有另一种层面上的困难了。
除了球球的白眼还飘浮在眼前外,面对我摆好的戒备姿态,这些家伙们硬是没有一丝一毫地停顿。就像是被设定了只知道前进的机器程序一样,根本就没有看我一眼。
甚至连停留片刻的功夫都没有。
只有前进。
不断地前进。
一直,向着我身后的那个,最为光彩华丽的地方,前进。
啊这……
这一定有问题吧?!
「建议:请冷静下来。」
「另,提问:你要不要先看看这里是什么样的处境?」
你在说什么啊?!
这……
根本听不进去球球都说了些什么,连同后知后觉要后退两三步的动作都是那样的苍白。
不过是在一个晃神的片刻后,我就已经在眼眸的四处捕捉不到一点点白袍以外的事物了。
是说,我就这么不值得被重视嘛?
好歹我这一身黢黑的鸦羽,在你们这满是白袍的底下,还能占着个“突兀”的描述特征呢。
可就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晃神而已,那些白袍们就已经略过了我的身体,径直向我的身后继续进发。
没有额外的动作,没有多余的表情。
一切都像是很自然的样子。我的存在,不足以引起他们的一点点波动。除了,正当前的两人,各自都稍稍向左或向右地偏转了一些身位。
避让开我的同时,又会在我的身后,再次合拢。
以此类推的,竟是让这样的情况不断地发生在每个将要面对我,和已经面对过我的,白袍们的身上。
我就这样,被他们环绕着,包围着。
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些家伙们还有意识吗?
这些家伙们还是人类吗?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我的头脑中不断地掠过,却始终找不到任何一个可能的答案。
如今也只能手足无措地戒备着,也不知道这空有的戒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苦笑之余,我的身体却突然受到了牵引。
只是,与其说是牵引,不如说是意料之外的几分拉扯。
明明这些家伙们都是尽可能地回避过我的身体,好让自己继续前进的步伐能够不受到阻碍。接连几排的白袍们都是这样,我甚至都准备要放松下无意义的戒备,好给自己多留点精神呢。
可也就是在这样诡异的默契里,我却突然能感受到来自于身体一侧传来的拉扯感?!
“哎哎哎,干嘛?!”
“大庭广众就要动手了是吧?你当姐姐我……”
还没等我再有多做,眼前就被相当大的阴影给遮住了。随即身体上感受到的拉扯程度更进一步,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就将我带离了原先的位置。
可恶啊,真以为姑奶奶我好欺负呢?!
「建议:请不要……」
球球的话语甚至才开了个头,我突然发作过去的还手就已经脱缰而出了。
我很确信,指引的方向正在寻找着被拉扯的方向上快速流动。直至我不再能感受到那突兀的前进着摸索的感受时,强大的贯穿力道就紧随其后地跟了上去。
只可惜,种种限制下我不能自在地使用出习艺技能,不然我非得用上连环崩拳给这个流氓好好地上一课不可。
不过……
“哎哟。”
吃痛的闷哼就代表着我的出手力道的高决,更是代表着我的决定绝没有错的事实。就是这覆盖住我全部视线的阴影嘛……
我也只能在好一顿挣扎后,才算是勉强掀掉在我眼前阻挡的大半阴影。
眼前的景象和此前相比并没有多少区别,还是那些整齐划一步伐的白袍身体,甚至连绕开我的动作都没有多少变化。
要不是背光角度的渐渐升高和我对神庙正入口记忆角度的偏差,我甚至都以为这一切只是我缺觉疲累的错觉而已了。
当然,同样被这些白袍身体们绕过的稍远处,想必就是我所确定的证明了。
“来来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混球。”
“大庭广众地,就敢对姐姐我这么放肆?!”
我是捏着拳头地靠近过去了。
可这些缓步前进着的白袍身体们还是没有任何阻碍,就像是我踏出的每一步都在他们的计算当中一样。
无论快慢,他们都会在我身边快速且有序地避让开或重新列队着继续前进。
那感情好啊,我还没在这种环境里打过架呢。反正比起村庄里的那些乱哄哄的村民,我反倒是能适应这样的场面呢。
又或者说,是有些好奇?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些家伙能不能躲得开我即将要做出的打斗行为。
现在唯一会有的麻烦,也就是从人群的间隙里,看过去的视线并不清楚。
时而阻挡时而偏差,让我实在是没办法仔细地观察。不过,那身形没法在立时三刻间恢复平稳的这一点,我是看得很清楚的。
随着人群的向前一步造成的视线遮蔽,袖袋里的短箭就已经被解开了束缚,滑落到我的手心中蓄势待发了。
而再一步向前中,视线能够恢复些许的瞬间,在那身形还在不知所措地四处观察间隙里,我早就借着这些前进着的白袍家伙们,一通左右移位着快速机动了。
最后一步。
迂回地动向,让我顺势将手里一直捏着的短剑给直接刺探了出去。
正迎着那回转过来的视线同时,我也终于是在击打的反馈后余里,看清了那白袍底下的面容。
是奥利安德。
得亏我在看清的瞬间就收了手地没直刺上你的面容啊。差点我就得背负上残害艺术品的罪名了哎。
只是,这白袍……
真是好眼熟的款式呢。
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套上的,和这些人类们同款的白袍。
咋的?
这是彻底要打入人群内部了?
我还在皱着眉头地嫌弃呢,他才终于是在惊吓中恢复过来。就连音调都连带得有些拉高。
“米娜!!”
“是我,奥利安德。”
“我不是要……”
“知道了知道了。”
“要不是看到是你,这一下早刺出去了好吧?”
我当然是不耐烦了。
手指向内收回了短箭的同时,伸手就给他拉了起来。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身段高挑。
在这拥挤着神庙组成的白袍方阵里,也可以算是身高出众的了吧……
好吧,我错了。
后排才进入神庙的那些个巨大块头,甚至一度都将背光给大面积地遮挡住的,是凶兽人?
还有牛头人?!
喂喂喂,这怎么搞的跟大杂烩一样?
而且你们这么大只的玩意穿白袍有多违和,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我还在和球球一起翻白眼呢,那边的急促拉扯就又打断了我的思路。
“干嘛呀你?”
“拉拉扯扯个没完了是吧?!”
“不是啊。给你的白袍呢?那是人类们在圣会时必须要进行穿戴的最高礼仪的服饰。可不能弄丢了。”
“哈?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等个说法的好吧……”
“喂喂喂,你不要太过分啊!!”
根本就是不由分说嘛。这小子,这是真打算投敌做个城市精灵了?
一点点木精灵的傲气都找不到的同时,甚至还对人类们的规矩很是在行?
只是,我这才注意到,那被他找回来后又重新套在我脑袋上的大面积阴影,也不过就是先前被我甩在地上的相同白袍而已。
咦。
又大又宽。我甚至都感觉我整个身体都在里面晃荡哎。
你不觉得这对小小只的我来说,有点太勉强了吗?
还有这针线密织的花纹……
是圣言的告词和一些精致样式的组合?
大概是雕塑同款的祷告模样吧。
金银密织在白袍上,在背光的环境里竟是有些波光粼粼的好看。
只是不及我认知里那些白袍的华丽程度。
少了那满身珠宝的飘带和花纹排布到我甚至看不出是白袍的模样相比,这一件的素雅倒是能显得好看一些了。
当然,这也就只能说仅限于外观上的模样了。
我还在撸袖子拎长尾呢,那边的拉扯就又不由分说地带着我继续向前。
要不是我知道是你奥利安德,我非得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做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可。
可直愣愣地前进,这步频却让我很是难受。
不快不慢地不说,我步子迈大迈小都不行,就只能被他抓着地前进,很别扭地跟随在这些人群的末尾。
奶奶的。看戏的时候倒没觉得这有什么,真参与进来的时候,单单就是这前进的方式也未免也太折磨人了一点吧?
知道的,是你们规矩的前进,进入王庭前的队列。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是想靠着人多去闹事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是咋能做到这么熟练的?
跟脚这件事,尤其是被这么几个大只佬阻挡着的情况下,实在是太困难了一点吧?更何况,我还得顾及着这长得过分的白袍。
能磕磕绊绊地走起来就已经是使出全力了。
只可惜,没人会理会我一个可怜小姑娘的吐槽。
就只能是被这么裹挟着走过了神庙的幽闭。
而敞开在眼前的景象,却是完完全全能让我呆立当场的现状。
王庭。
也可以说是度过了等待区域的中央政务区的本体。
以前有这么辉煌的时候吗?
到处都是粉雕玉琢的雕塑和绘画。
还有旗帜和飘带在头顶的天空上肆意地挥洒属于自己的颜色。
该是勾勒的金银,却完完全全占据了主导。
每一根立柱,每一尊雕塑,都是那副遥相呼应着各自颜色的模样。要不是姐姐我的眼神足够好,这会早就得被那无处不在的眩光给迷了眼睛了好吧。
更别提,还有那满满排布整个空旷场面的白袍,那些金银密织地共同折射,可不会错过这挥洒自己的机会。
天知道我现在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震撼吗?
说是怀疑人生都不为过吧?
奶奶的,德佩沃林这么有钱?
那你还好意思问我要账?!
呃……我知道我自己的重点不太对,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顶在我眼前地翻白眼?
本来眩光就够我受的了好吧?
你还来我眼前折腾我。是嫌我晕得不够快是吧?
球球是不想理我了。
只是叹了口气后,也不知道嘀嘀咕咕了点啥,就自顾自地飘到很高空的位置上去了。
喂喂喂,你这么丢下我真的好吗?
我脚尖点地都看不见这群大白袍的肩膀空隙哎。
满眼看过去就只有一片又一片的白袍哎。
好在,球球还是有点良心地回了些视角给我。不然,我早就没耐心地开始骂街了好吧。
只是,这回给我的模样里也完全没有分毫正常的因素存在。
那些白袍们共同伫立着,整齐划一的动作看上去简直像是批量生产出来的家伙们一样。
站定,低头。
任由风儿的喧嚣在耳畔边嗤笑也不会有丝毫的异动。
绝对的安静和绝对的沉默,就是这空旷场地上的唯一旋律。
呜哇。
我是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场景了。
反正我也只是在这空地的末尾,和那些个同样没什么耐心的大块头们大眼瞪小眼而已。
咱就是说,我能不能爬到这几个大家伙的身上去看啊?
光看几个球球回给我的视角能看出来个啥?
知不知道小个子站后排的痛啊?
只是,这样的绝对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
尤其是在一声“礼!!”的大声之后,我终于能在稍稍跳起后的顶端视线中,看到一点点不属于这绝对沉默的异动。
被压抑的赞美声不绝于耳。
甚至还有高呼和圣歌吟唱的部分,直冲我的听力极限。
现在的这样,哪还有刚刚那样的绝对沉默了?
搞了半天,你们不是被程序定死的木头啊?可又是什么才能让你们这群家伙……
当然,随着我铆足了劲的一次跳起,终于是能让我看清,那粼粼颜色中间的不同了。
哦,是那群珠宝人啊。
满身珠宝的各色反光,想也知道就是那群自命甚高的高官们吧。
不过,他们并不是在人群中出现的,而是从正对大殿的两侧依次走出来。
也就是说,那些家伙们和我们这些相对朴素一点的白袍,并不是一路子的人?
大概是吧?
毕竟是高官哎。
再苦哈哈地爬楼梯走小步,那这官当的有个锤子意思?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吼。
似乎还不止如此呢。
不过是又一次的小跳,看到那些个珠宝人们,开始分散地在高台延伸的中段坐下后,他们的背后好像还有什么极为高大的阴影,在逐渐高升的光照中慢慢显现出来。
啧。
看不清啊……
这也太远了吧?
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蹲一点下来啊?
知不知道我这么个小姑娘在后面啥也看不到,很可怜的啊?
根本就没人理我。
要不是奥利安德看我的眼神已经带着惊恐,我非得给这帮家伙体验体验,什么叫做守备职阶的驱虫烈火。
可,随着光照角度的逐渐扩展,哪怕我不再想办法跳起来去看,或是想着后退一点创造更多的可视距离,我都能看得见那巨大玩意的彻底压迫。
那是……王座?!
是王座没错吧?
金银的璀璨,颜色的欢鸣,在那王座之上都已经到达了顶峰。
更有密织的巨幅帷幕作为它的保护,从中承托着那直指天穹的洁白。
还有那神圣的字符,在奏响的圣歌中伴随着描画和舞动,不断地生成不断地飘扬向天际。
勃发的耀目圣光如同一座更为华丽的帷帐。
笼罩住整个王座的壮丽,也笼罩住那承天的洁白中,都无法比拟的荧荧光耀。
这这这……
这么有钱?!
我是想象不到,那荧荧的光耀得是用多少珠宝才能实现的效果了。
单单就是这王座的排场就不是轻而易举地可以被我的小脑袋所接受的。
奶奶的,这么多珠光宝气的,你们就拿来装饰点缀?
败家啊败家,这是哪个败家的玩意能想出来这么浪费的手段?
你哪怕是分给底下的穷苦村民呢。
再不济给我也行啊。
这玩意养老娘精灵的一辈子都够了吧?
简直是暴殄天物。
球球你少在那给我表演什么故作震惊脸!!
别以为你飘得高老娘就看不见!!
也不知道这蓝胖子都在想些什么,飘飘悠悠地又落回到我肩头来了。
一声不吭的模样,想必也是被人类们的铺张浪费给吓得够呛。
哼,也是。
连我都没法再给这些场面做什么评判性的描绘了,更何况是身为生命辅助程序的他呢。
可,我还在偷摸着伸伸懒腰,要放松放松筋骨地,准备任由着思绪的随意飘荡来给我找点乐子呢,那边一道惊雷算是彻底把我的瞌睡虫给吓死了。
“宣,非人类种族代表。”
“觐见,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