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上的对峙是得不出结论的，裴川今想来想去觉得武力解决从来都不是难题。
屋外早已是银装素裹一片，小镇偏远，又在山区，冬天的夜晚自然寂静无声。
村民们早早就熄了灯上床睡觉，却不曾想，震天的响动从孤儿院的方向传来。
动静不小，可村子里的人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们将被子蒙上头，遮住眼捂住耳，似乎这一切就都不会存在一般。
如此逃避，他们自然而然没有察觉到地面传来的轻微震感。
从屋子里打到屋外，裴川今一个人对多人，人数上几乎是碾压他的存在，可他依旧游刃有余。程西洲和姜飒赢一左一右围攻他的时候，他刚踹开张初忍和曲延新，抬手又是一刀劈在姜飒赢的右肩、手肘肘击了程西洲的脖子。
徐韫被留下看着早先受了伤的夏晔呈三人组，她倒是也想跟上去，却被周祗刻意拉住了。
“你先看着点她们。”周祗把徐韫和沈濯按在了一起，二人皆有些疑惑。
陆朝漾看了一眼周祗那边的动静，不动声色地看向紧盯着周祗动作的阿加雷斯，她又看了一眼角落里神色恍恍惚惚的宋昭雪，这才开了口：“阿加雷斯公爵大人……”
久违的恭敬称呼让阿加雷斯晃了一下神，他缓缓收回目光，动了动眼皮，最后看向了对面的陆朝漾：“看来，你还没忘记你是梭摩城的仆人，是我的仆人。”
明明这人忘记了很多事情，偏偏这种事情他却记得深刻。
就像是不明白布耶尔对阿加雷斯的忠诚一样，陆朝漾同样无法理解阿加雷斯这长达三千七百年的奴役心理。
“当年你跟着裴川今走了……”陆朝漾想到自己从布耶尔的记忆里看到的那段，“后来，你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游戏世界的？”
阿加雷斯眯了眯眼睛，他的心态比陆朝漾想象之中的要好：“你觉得呢？”他扭头看了一眼门外的那些人，孤儿院的大门早就被破坏得四分五裂了，这会儿门外的事他们即便在屋子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不去帮忙吗？布耶尔。”
“我应该帮谁呢？”陆朝漾抬了抬眼皮，视线从阿加雷斯身上缓慢移开，她扫过正在说话的周祗和沈濯以及徐韫，对方似乎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所以也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视线。
二人的视线短暂的汇集了两秒，而后又分开了。
被问了问题的阿加雷斯倒是没注意到他们二人这一晃而过的视线交流，只是冷笑两声：“你是我的仆人。”
“所以，阿加雷斯公爵大人，您是谁那边的呢？”陆朝漾似笑非笑，“作为您忠诚的仆人，我总也需要知道您的目标。”
阿加雷斯开口道：“那日，裴川今问我无不无聊……”他突然对着陆朝漾笑了一下，“三千多年，我怎么会不无聊呢？”
“与其说，这是他裴川今策划的一场游戏，倒不如说是为了让我玩得尽兴的游戏而已。”阿加雷斯的笑容越发诡异，“他无法离开那个位置，所以他只能看着。可我能够随意穿梭……布耶尔，你该庆幸，当初我没有肉体，不然那颗苹果又怎么会轮得到你？”
真相，何其残忍。
当初裴川今带来的那颗苹果，若非阿加雷斯只是意识体的存在，恐怕根本轮不到布耶尔复活。
“所以，你们联手了。”陆朝漾这话并非疑问句。
阿加雷斯勾了勾唇，很快他的唇角又下压，脸上的表情十分阴骘：“可他居然妄图想摆脱永生！他居然敢把周祗投放进这局游戏里！”
这话声音不算大，可陆朝漾把每个字都听得真切。
“周祗和你……不是同位体吗？”陆朝漾有些讶然。
诚然，这件事的真相现在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可她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加雷斯笑笑：“你与布耶尔都无法同时出现太长的时间，更何况我跟周祗呢？相貌相同，他便是我了吗？布耶尔，你还是这么愚蠢。”
谎言，无处不在。
“你得弄清楚一件事……”阿加雷斯转身，看向角落里的宋昭雪，那个女人垂着头，任由长发盖住她的整张脸，让人瞧不清楚她的表情，“为何会有周祈、周祗，两张身份卡。毕竟，身份卡就是独一无二的。”
这件事，别说陆朝漾至今没能彻底合理化地给出理由，便是周祗自己给出的理由都有些模糊。
“意识体、复制体、本体，这三者的关系，你们真的弄明白了吗？”阿加雷斯继续追问，他能很清晰地从陆朝漾那张漂亮的脸上瞧见迷惘，这样的表情让他觉得兴奋，让他认为自己依旧是高高凌驾于他们的。
“现实世界、游戏世界、副本世界，这三者的关系，你们又都想清楚了吗？”
没有，无人探索过这方面的事情。
“时间轮回、空间穿越、不死不灭，这三件事，你们理解了吗？”
“最后，你们解开破除轮回的谜题了吗？”
阿加雷斯连问三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如一道雷击击打在了陆朝漾的头顶。
“布耶尔，你的背叛我可以原谅。你知道的，我对我的仆人宽容心向来很大。”阿加雷斯微笑着，“去吧，去帮助这个副本里的裴川今，把所有玩家都杀死在这里吧……让我们再重新来过！我们可以构建梭摩城！布耶尔啊，你不想再见一见那属于我们的家园了吗？！”
梭摩城，最初的家乡。
思乡之情，人皆有之。
陆朝漾的神情彻底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