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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在下界替吾主谋划近万年,自你降世时引发的天地异象起,本座便知你绝非池中之物。只因你并非上位者要寻之人,才留你性命,却未料到你竟有这般改天换地的手段!当年一念之差,果然养虎为患!”

黑袍男子狠狠咳出一口血沫,眼神怨毒:

“本座修行十万载方至金仙境,尚且不敢以‘本尊’自居。你开口便称本座为上界为‘蝼蚁’,莫不是上界神域的历劫者?可本座下界前,从未听闻有哪位神域之主劫数将至。”

穆箴言连一丝余光都未施舍给黑袍男子,任其在旁随意猜测,视线始终凝落在前方的林忱身上。

林忱看到了师尊抬手间翻云覆雨之威,亦将二人的话收入耳中。

可眼下,他要做的,是中断[摄魂髓剜诀]。

萧北慕已经脉寸断,再容许血煞符文入体,才真是性命难保。

林忱指尖抚过琴弦,身后九条比他身躯还要庞大的尾巴应声摆动,涌入血池的青色流光骤然暴涨。

流光中绽开一朵朵蕴含神圣气息的青莲,如汹涌怒潮般卷过池边,将在萧北慕和白芷珊头顶旋转的符文搅得粉碎。

然而,十二根石柱上方刻画的符文却在此时一同迸发出刺目红光,化作一道道红褐色血雾冲天而起,相互交缠,迅速交织成一张血网,笼罩在二人身上。

如此巨变加剧了地下所刻阵纹的流转速度,萧北慕面目扭曲,显然是疼到了极致。

再看白芷珊,阵中妖丹的妖力疯狂从她的百会穴涌入体内,她的修为,正快速攀升!

竟一举越到金丹后期大圆满!

如若不是需渡六九天劫方可结婴,她此时恐怕能一举越到元婴后期。

林忱当即不再犹豫,将凤渊琴横在身前,指间手诀飞速变换,一个散发着生生不息的草木气息的小型咒纹在掌心凝结成形!

不过呼吸间,便将整个山洞彻底笼罩。

与此同时,半空的小绿飞快旋转,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林忱眉心。

刹那间,他周身绽开的青莲虚影齐齐爆发出刺目青光,蜕变为青色业火,携带着焚尽世间业障的磅礴威压,如怒涛般席卷整个山洞!

黑袍男子盯着林忱身后翻涌攒动的九条长尾,又看向那疯狂扑向血色蛛网的青色业火,满脸鲜血的面容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你小子不过是元婴期,就算是九尾狐,如今年纪也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崽子,如何能领悟狐族的上古神通?!”

他想挣扎,想逃离,可有着这道威压的禁锢,他连调动灵力自焚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挣脱束缚?

而他每想挣扎一次,就有鲜血从七窍不断溢出。

黑袍男子一双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穆箴言,像是要将对方盯出个窟窿来:

“一定是你搞的鬼!本座早该知道,留你这变数在界内,定会坏了吾主大计!”

他转而看向因业火侵蚀而生出缕缕青烟的血网,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可笑至极!即便你们再有能耐,本界界运早已掌握在吾主手中,即便换灵根失败,你们也杀不死那小丫头!甚至还会因为吾主之怒,彻底和此方世界永远长眠于诸天万界中!”

穆箴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双眸静若寒潭,眼底无半分温度,声音更是冷得叫人脊背发寒:

“可知本尊为何没有直接取你性命?”

不等对方接话,穆箴言便再次开口:

“不过是因为你身上,还有他想知道的事情。诛杀本尊......”穆箴言垂眸睨着他,指尖轻动,身上的压迫感瞬间增强数倍,“你觉得,是本尊的气运强,还是一方大世界的气运强?”

黑袍男子的命脉被死死攥住,一身引以为傲的修为如潮水般一点点退去,就连体内的仙体经脉也在一寸寸崩解粉碎!

他口中发出一声凄厉哀嚎,面色扭曲如厉鬼,怨毒的眼神逐渐被痛苦、悔恨...种种复杂情绪所取代。

穆箴言收起了灵力压制,冰冷的眸子扫过如同一摊烂泥躺倒在地的黑袍男子:

“你当真以为,本尊能在步步杀机中活下来,是因为尔等的仁慈?”

黑袍男子疯狂摇头,双眸变得空洞无比,就好像一个失了魂的丧家之犬。

眼前白发青年的面容,这轻易摧毁一方界域的手段,还恰好是冰灵根......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仙界地域广袤无垠,除了人、仙、妖三界之分,更因众仙权柄地位,划分了三十六仙域、十八仙宫与六大神域。

他曾听闻,六大神域中有一人拥有抗衡诸天万界的实力,就连掌控三界秩序的天帝,都得看此人脸色行事,而那人恰恰也是冰灵根。

只是此人一直在神域沉睡,从不掺和三界之事。

黑袍男子想明白其中关键,再看穆箴言的容颜,只觉越看越熟悉。

他面色枯槁,心如死灰,再也生不出一丝抵抗心理。

而此时,林忱的青色业火已经彻底将血网焚烧殆尽!

他身后的长尾一甩,澎湃的灵力倾泻而出,沿池而立的十二根石柱,寸寸皲裂!

大白看看林忱,又看看杀一个金仙就跟踩死蚂蚁一样简单的穆箴言。

不知道是先感慨林忱何时悟出了狐族秘法,还是惊讶穆箴言来头之大。

它迈着小碎步走到穆箴言脚边站着,冷是冷了些,但整个洞穴,也就是他周围干净些。

阵纹破碎,秘法被强行中断。

修为刚攀升到金丹后期大圆满的白芷珊如遭重击,体内气血翻涌,仿佛万蛊噬心,此等强烈的反噬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

可一睁眼,她便看见一柄灵剑直逼命脉!

周围是如骤雨倾盆的剑气,让她避无可避!

看清持剑之人的面容时,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惊惶失措地尖叫:

“刑均!刑均!你不是说这人到不了这里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刑均,也就是形如废人的黑袍男子,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就算可以,也不会在此时理会白芷珊。

白芷珊见无人回应,颤颤巍巍站起身,却因为体内传来的剧烈疼痛,踉跄了一下。

可偏生就是这么巧,这一下,竟让她避开了落雨剑的袭击!剑刃擦着命脉而过,她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染红那袭素白罗裙。

“不!你不能杀我!”白芷珊转身就逃,口中喃喃自语,“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气运之子,你杀不了我,杀不了我!”

横炼山上空,天象突变!

乌云如墨般迅速聚集,翻滚涌动,如同一头头狰狞的巨兽在咆哮!

那股子仿佛能屠尽世间万物的雷劫威压降下,狂风大作,地动山摇,整个横炼山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洞内剧烈震颤,血池中的血水随之翻涌晃荡。

血气中,一双双阴森的骨手从池中缓缓探出,竟在白芷珊身前汇聚成墙,替她挡住了那密如骤雨的剑气。

刹那间,万千剑气轰然劈落,白骨碰撞的脆响混着血水迸溅的噗嗤声,在密闭洞窟里炸开惊雷般的轰鸣!

正在横炼山历练的修士们,纷纷抬首望向天际。

“昨夜先是接连不断的雪色异象,如今又有天雷聚顶,究竟发生了什么?!”

“禁制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破了,你还有心里管发生了什么,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逃?能看到秘宝现世,此乃无数修仙者都求不来的机缘,为何要逃?”

“愚不可及!”那人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御剑飞离横炼山地界,生怕晚一秒就会被雷劫余波震个粉身碎骨。

“几位道友意下如何?可也要跟方才那人离开此地?”

因曾一同尾随林忱,又有共同经历林忱已有道侣这一打击,此时的顾子谦三人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意味。

听到这人的问话,三人先是往雷云聚拢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修说道:“此雷劫非同小可,非我等之力可及,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也有可能是那魔修施展的邪术引得天道降下惩罚,林忱说他自会解决,我等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纪云清意外地看向顾子谦:“林忱再厉害,修为也不过元婴初期,顾道友为何这般信任他?”

顾子谦冷声开口:“他几番向那两头妖兽盘问横炼山发生的事,得知那名魔修藏在暗河深处。而那白发青年刚到横炼山,夜里雷劫中心就接连出现数次天地异象,你当真觉得这是巧合?”

......

山洞内。

白芷珊素白罗裙无风自动,看着为她挡下一切的骨手,面露癫狂之色,顾不得体内血气翻涌,笑道:

“天灵根又如何?修为再高又如何?我有气运傍身,我有天道庇护!”她目光如刀般剜在林忱身上,“你杀不了我!外面的天雷,就是对你警示!”

林忱一剑削去萧北慕身上的铁锁,掌心凝出一团绿芒送到他心口,将人托起放到石壁旁,才转身看向人不人、鬼不鬼的白芷珊。

他勾唇一笑,浓郁如实质的灵力自周身迸发,化作靛青色气漩缠绕在身后九条尾巴上,最终于头顶凝聚成一头庞大的虚影。

光是威压,就压得金丹期的白芷珊跪地不起,难以动弹。

林忱语气平淡如水,毫无波澜:“你何不回头看看,那位被你称作刑均的人,是什么下场。”

白芷珊闻言,艰难地回头看去。

只见那位自她幼时便常伴左右的大人,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而他面前,立着一名气质清朗、风华绝代的白发青年。

那人单手结印,一道璀璨绚烂的道纹自他掌心飞出,直接穿透山岳,直达天穹!

道纹亮起的瞬间,整个横炼山内的地动当场止歇。

她再怎么愚笨,凭借穆箴言施展出来的手段,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也正因如此,她狰狞的脸上血色尽失,眸底满是恐惧与惊愕,颤抖的指尖指向穆箴言:

“是你!当年正是你毁了我的丹田,抹去我的记忆!可你为何能挡下天道之威?还能对刑均下手?他说...他说,他是仙人,是天上来的仙人,本界无人能对他动手......”

白芷珊言语颠三倒四,因为丹田狂涌的真气、林忱的威压、再加上目睹刑均的下场所受的剧烈冲击,时而巅峰大笑,时而捂脸痛哭,状若疯魔。

她忽然大喊:“若不是你们这对师徒,我何至于吃这么多苦,甚至沦落到要夺取他人灵根的地步!我本是这世界的主宰,生来就该事事顺遂!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全是你们的错!”

“去死吧,都去死吧!”

她指甲深深抠进地面,鲜血从十指渗出,沿着纹路渗入阵盘,迸发出刺目的红光,伴随着阵阵冤魂的哀嚎,冲天的血色光柱轰然升起!

林忱望着白芷珊的丑态,怎么也想不到“天道”竟会选中这种人当主角,甚至觉得,杀她都会污了自己的手。

也无法理解,一个坐拥本界气运加身,又有上界修士从旁辅佐的人,但凡有点脑子,也不至于混到这般田地。

林忱指尖抚过剑身,身形向后退开半步。

头顶的九尾狐虚影同时抬起利爪,方圆百里内的木属性灵力如同万流归海,迅速朝洞内狂涌而来,汇聚成一道比血柱还要强上数倍的青色光柱!

多次施展神通术法,林忱面色惨白如纸,额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滚落,他恍若不觉。

“你拥有的一切皆不属于你,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他的声音很轻,如绵绵细雨、随风而落的柳絮。

可白芷珊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眼望向林忱,对方如此高高在上、万事皆不放在眼中的姿态,仿佛让她回到了云天宗,回到了七八岁。

那时的他身着粗布麻衣,与她同为新人弟子,却终日摆出现在这副模样,遭众人厌弃。

而她彼时身着绫罗绸缎,受尽众人追捧。

是何时发生了变化?

白芷珊转头看向同样冷若冰霜的穆箴言。

对,是他!

就是这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她的一切!

直到血柱被狐影搅碎,胸口被长剑没入,白芷珊都没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