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各家以为单打独斗斗不赢梵迦也,但只要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就能撼动这棵参天巨树。
他们以为只要法王能够卸任,便是他们的胜利。
却没想到,梵迦也反手就将一座真正不可逾越的太古神山,搬到了他们头顶。
这也代表了,龙门山是位居梵迦也之下的,所以才能任他随意招来。
还是‘暂代’。
而他们,刚刚才被从法王殿除名。
这场自以为是的‘逼宫’,何止是输得惨?
简直是彻头彻尾,毫无尊严的碾压,是螳臂当车般的可笑。
我攥着梵迦也的手,指尖冰凉。
这和我来之前所想的有所出入,我以为他会以退为进,暂时关闭法王殿,待各家放松警惕,再逐一击破。
没想到他更胜一筹。
“哎呀呀——!热闹!真热闹啊!”
一个带着浓浓戏谑,玩世不恭的苍老声音,突兀地从大殿门口传来。
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大殿门口的光影里,晃晃悠悠走进来一个老头。
他个子不高,甚至有些佝偻。
身上穿着一身敞怀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衣,下摆胡乱掖在裤腰里,露出里面同样灰扑扑的里衬。
老头的头发是那种乱糟糟的,如同被狂风蹂躏过的鸟窝般的灰白色,长长地披散到脖颈,几缕发丝还顽皮地翘着。
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偏偏挂着一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表情。
他走路一步三晃,手里还拎着个油光锃亮的酒葫芦,活脱脱一个从话本里走出来的老顽童。
而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赫然是失踪多日的疯姐,鬼姑。
此刻的她,虽然依旧是那身破旧的百衲衣,但眼神却不再浑浊疯癫。
反而带着一种沉淀后,近乎冷漠的清明。
她沉默地跟在老头身后,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当我看清那老头的面容时…
我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我死死攥着梵迦也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眼眶酸涩滚烫,视线被汹涌的泪水彻底模糊。
那张脸…那乱糟糟的头发,那玩世不恭的神态,那刻在灵魂深处的轮廓。
除了那身过于随意的打扮和更加沧桑的皱纹…那分明…分明就是我师父…
我望着他走来的方向,不知何时霍闲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正死死扒着门框,双眼赤红如血,死死地盯着那个嬉笑着走进来老头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张总是带着桀骜不驯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如同海啸般的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狂喜交织的扭曲。
是他吗?
他就这么在一道道惊愕、恐惧、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如同逛自家菜园子般,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大殿中央,站定在我和梵迦也面前。
他先是嬉皮笑脸地对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胡乱拱了拱手,嘴里还嘟囔着,“哎呀,不好意思啊各位,来晚了来晚了,路上酒瘾犯了,耽搁了一会儿!”
那副市井无赖的做派,哪有一丝玄门第一圣地代掌法王的威严?
然后,他转向梵迦也,脸上堆起极其谄媚的笑容,搓着手,点头哈腰。
“哎哟喂,三爷!
您真是折煞老道我了!
你让我来当法王?
这…这这这…可使不得!
万万使不得啊!”
他夸张地用手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这法王之位,那都是老天爷定的!
天命所归!
哪能是…谁说是就是的?
您这不是让我老道折寿嘛?!”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那看似推脱,实则句句诛心的话语,像一把把淬毒的软刀子,狠狠扎在下方那些刚刚被除名,又被搬出龙门山震慑的心神俱裂的‘大德’们的心上。
他嬉笑着,目光如同看耍猴一般,扫过七大家的脸,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宗门代表。
“你们啊…一个个平日里不是最信老天爷吗?
不是最讲究天命吗?
怎么着?
现在连老天爷定下的规矩,定下的法王,都敢不认了?
都敢推翻了?”
他摇着头,啧啧有声,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等着吧…等着老天爷降下雷罚,劈死你们这帮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敬天地的玩意儿吧!嘿嘿!”
这哪里是推辞?
这分明是来诛心的!
更是宣告和赤裸裸的威胁!
梵迦也看着眼前这个毫无正形,却字字如刀的老道,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丝淡淡的,近乎命令的威严。
“暂代而已。
把你们龙门山这些年闭关憋出来的‘好东西’,亮出来给世人瞧瞧。
也把你们隐世多年的‘成绩’,修修改改,交出一份漂亮的答卷。”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转厉,指着老道的心口点了点。
“要当刀——”
“别当面团。”
玄清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了几分,虽然依旧带着点惫懒,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精光。
他对着梵迦也,依旧是那副点头哈腰的模样。
“好嘞好嘞!
三爷您放心!
老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当刀砍人…嘿嘿,我最在行!
保证给您把这摊子搅和得…呃,是打理得明明白白!
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嬉皮笑脸起来,还朝我挤了挤眼。
“这位置,我只是先替您坐几天,玩玩哈!
等您啥时候想回来了,随时拿走!
老道我绝不恋战!
嘿嘿!”
梵迦也的目光,却已不再看他。
那双冰冷的眼眸,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缓缓扫过下方人群中那几个刚才对我极尽羞辱,口出恶言的长老。
尤其是那个骂我是一个‘只会告阴状的废物’的,身穿杏黄道袍的中年男人。
“我现在已经不是法王,你们不想要的规矩,我同样也卸了。
既然没了规矩束缚,你们刚刚欺负我妻子的事…就不能作罢。”
他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
“等我晚点找你们,一个个清算。”
杏黄道袍男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嘴唇哆嗦着,上前辩解求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