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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表态和刚才雷霆般的揭露,显然在死水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下方的人群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一些来自四象地之外的宗门代表,显然对玄武城内部的复杂龌龊并不了解。
有的人此刻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看向齐家等人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
原本铁板一块的反对阵营,悄然出现了裂痕。
而就在这微妙的时刻——
一个娇媚中带着凛冽杀意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又似冰泉击石,突兀地响起。
“既然你们都怂,那老娘先表个态吧!”
只见西南蛊族的位置上,霁月慵懒地站起身,伸了个风情万种的懒腰。
她今天穿着一身极其耀眼的火红衣裙,银饰叮当作响,衬得那张明艳的脸庞更加夺目。
她无视周围的目光,径直走到我身边,眼睛斜睨着下方那群脸色铁青的老家伙们,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像淬了毒的刀子。
“我和阿符一条命!
既然归藏楼支持法王,我西南蛊族,自然鼎力支持!”
她嗤笑一声,环顾众人,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不过你们这些老古董也真是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逼宫的把戏呢?
幼稚不幼稚?
当时玄武城发水,恶蛟横行,百鬼过江的时候,你们也是隐退了的。
我告诉你们,这个世界,离了谁都能转!
你们大可以继续关门闭户,当你们的缩头乌龟!
看看少了你们,这天会不会塌?
这地会不会陷?!”
她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一个个的——都别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你……!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放肆!蛊族小儿,安敢如此无礼!”
那些自诩德高望重的老家伙们,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当众如此羞辱,气得浑身发抖,胡子乱颤。
他们指着霁月的手指都在哆嗦,却顾忌她新任蛊王的身份和西南蛊族诡异莫测的手段,一时间竟无人敢真正上前发作。
大殿内顿时乱成一锅粥,斥责声、反驳声、叫骂声混作一团。
就在这混乱即将升级的当口,“够了。”
一个低沉平静,却如同蕴含了万钧雷霆的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玉阶之上,一直沉默的梵迦也,终于开口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拄着太阳穴的手,缓缓站起身。
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下方乱象,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
“既然…”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都不想开门,不愿再受这法王殿的规矩束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齐正先、穆棱、卢浮等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好。”
“今日,我便将诸位在法王殿名册之上,除名。
从此你们不再受法王殿管束。”
除名?!
这意味着法王殿还在,但他们彻底断绝了法王殿的庇护和认可。
也意味着这些宗门世家,从此在四象地玄门正统谱系中,被彻底抹去。
众人脸色微变。
齐正先的瞳孔猛地收缩。
梵迦也缓步走下九重玉阶,玄色的法袍拖曳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流淌的暗夜。
他一边走,一边抬手,解开了颈间象征法王权柄的紫金盘扣。
“不过…”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
那双幽深的眼瞳,深深地望进我的眼底,里面翻涌着浓烈如墨的情绪。
“有一句话,我认为你们说得对。”
“玄门本就不该受人约束。”
“真正该约束你们的,是你们那颗早已蒙尘的道心。”
话音落落,他猛地抬手,‘哗啦’一声。
将身上那件,象征着四象地至高权柄,凝聚着无数信仰与力量的玄底金纹法袍,干脆利落地脱下,随手抛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如同卸下千斤重担。
他里面只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衣服,身姿挺拔如松,却少了那份无上威严,多了一丝属于他本身的矜贵。
有的人露出惊讶的神色,有的人喜上眉梢。
看来,他准备退了。
梵迦也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
我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入他微凉的掌心。
他紧紧握住,力道坚定。
然后,他牵着我的手,转身面向下方那一张张写满不可思议的脸。
目光扫过全场,如同最后的审判。
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大劫将至。”
“诸位…”
“好自为之,各自保重。”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轻松了几分,以为这场惊世骇俗的卸任就是最终结局时…
梵迦也微微一顿,再次开口,道:“法王之位,将由龙门山现任掌门玄清真人…暂代。”
所有人,包括我,全部愣住。
他微微侧首,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殿门,投向外面翻涌的云海。
如果说刚才有意卸任是惊雷,那么此刻的宣布,就是九霄之上砸下的灭世陨石。
整个玄武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我猛地停住脚步,霍然抬头看向梵迦也。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我瞬间失神,写满难以置信的脸。
玄清真人?!
龙门山?!
我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这个男人。
了解他的深沉,了解他的算计,了解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此时,在此刻,将这个早已隐世,几乎成为传说的玄门第一圣地龙门山,搬了出来。
我掌握的有信息都在告诉我,龙门山,那是玄门真正的泰山北斗。
是无数玄门子弟心中的无上殿堂。
门下弟子,惊才绝艳者辈出,随便拎出一个,都足以震动一方。
当年正是因其隐世闭关,才给了其他玄门势力喘息和发展壮大的空间。
它的地位,是凌驾于所有世俗玄门之上的神话。
下方的人群,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齐正先那张儒雅的脸瞬间褪尽血色,瞳孔放大,写满了惊骇欲绝。
穆棱、卢浮等人更是面如死灰。
那些来自外地的宗门代表,有的茫然,有的则是倒吸一口凉气,但大多眼中都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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