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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闲和不染一人带领一队人,大部分都是龙门山的弟子,我求疯姐和玄清拨给我的人。
他们穿过青龙山摇摇欲坠的结界,踏入了那片被血月笼罩的,真正的人间地狱。
外面的空气粘稠而冰冷,充斥着浓郁的腐朽和绝望的味道。
视野极差,只能凭借法术和特制的灯笼照明。
脚下的大地不时传来轻微的震动,提醒着人们地底深处那头巨兽的躁动不安。
通往朱雀镇的路,几乎被山石和扭曲的树木彻底阻断。
他们不得不一边艰难清理道路,一边警惕着黑暗中随时可能扑出来的东西。
不仅仅是低阶的怨灵,还有一些被邪气侵蚀,发生异变的动物,甚至是不幸遇难后发生尸变的行尸。
哀嚎声从未停止过。
越靠近朱雀镇,景象越是惨烈。
断壁残垣,死气弥漫。
幸存者们蜷缩在临时搭建的简陋的庇护所里,眼神空洞,如同惊弓之鸟。
“霍师傅!你们终于来了!”
一个满身血污,道士打扮的人踉跄着跑过来,是朱雀镇本地的玄门中人,看到我们,几乎要哭出来。
“情况怎么样?”
霍闲快速问道,同时指挥手下开始分发物资,设立简单的净化法阵。
“不好…很不好!”道士声音发颤,“地震太厉害,死了很多人,怨气太重了!
地底下…地底下好像还有东西要出来!
晚上根本不敢待屋里,好多人都…都疯了!”
正说着,不远处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和打斗声!
他们立刻冲过去查看。
只见几个幸存者像是中了邪一样,双眼赤红,疯狂地攻击身边的人,力气大得惊人,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嘶吼。
“是被煞气侵入心脉,失了神智!”霍闲迅速判断,手中木杖顿地,一道清心符打出,暂时镇住了一个。
随后他立刻掐诀,试图压制他们体内的煞气。
但煞气仿佛无穷无尽,刚从他们身上驱散一丝,周围更浓的怨气又补充进去。
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布阵!快!‘小金光阵’!先把这片区域隔绝开!”他朝手下喊道。
队员们立刻行动,符箓飞舞,勉强撑起一个淡金色的光罩,将发狂的人和部分幸存者护在里面,暂时隔绝了外部无孔不入的怨气侵袭。
光罩内,那几个发狂的人渐渐力竭,瘫倒在地,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和痛苦淹没,失声痛哭。
光罩外,更多的怨灵被活人的气息和法阵的光芒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来,疯狂撞击着光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尖啸声。
淡金色的光罩明灭不定,摇摇欲坠。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霍闲拄着木杖,脸色更加苍白,显然维持阵法对他消耗极大。
我看着光罩外那些扭曲狰狞的面孔,又看看光罩内绝望哭泣的人们,心脏沉到了谷底。
这只是朱雀镇的一角…
梵迦也…
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面对的是比这恐怖千万倍的景象吗?
那个念头刚闪过——
突然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磅礴却又带着极致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海啸般从极远处猛地扩散开来。
‘轰’的一声。
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巨响,震得所有人耳膜嗡鸣,脚下大地疯狂颠簸,比之前任何一次地震都要猛烈。
天空中,那轮血月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无比,随即又猛地暗淡下去,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冲击了一下。
笼罩天地的黑暗似乎被撕开了一道短暂的口子,露出了后面扭曲混沌的虚空。
光罩外所有的怨灵,在这一刻同时发出了极度恐惧和痛苦的尖嚎,不少弱小的直接魂飞魄散。
剩下的也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疯狂四散逃窜。
撞击停止了。
但没人感到轻松。
因为那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死寂。
仿佛整个世界的核心,突然缺了一块。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剧痛猛地攥住了我。
比任何物理伤害都要疼上千百倍。
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碎了。
连接我和他的那条无形的线,也断了。
“夙夜出来了,我们得走了!”
身旁的人察觉到我的异样,急忙伸手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又不愿意和我有过多的身体接触。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
我猛地抬头,望向熔河的方向。
天空重新被黑暗和血月笼罩,但那片死寂,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绝望。
“二爷,那就…麻烦您了。”
*
二爷带我到后山。
要不是他,我还真找不到这里。
原来曾经蛇祖的祭祀台,就在青龙山。
青龙山后山的禁地,比想象中更荒凉肃穆。
嶙峋的怪石像是沉默的守卫,拱卫着中央那座古老得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的祭坛。
石壁上刻满了模糊的,属于蛇族的古老图腾,风雨侵蚀了万年,却依旧透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二爷站在我身后,依旧是那副冷硬的样子,仿佛带我来这里只是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就是这里了。”他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情绪,“听说当年你没成功,这次……”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硬邦邦道,“好自为之。”
我抚摸着祭坛冰冷粗糙的石面,指尖划过那些深邃的刻痕。
殷寰棺木中恢复的记忆,如同解封的洪流,早已将属于阿阴的一切,她的知识、她的力量,她身为大祭司与天地沟通的本能,还给了我。
我一直藏着,装着那份浑噩与迟钝,只是为了骗过了梵迦也的眼睛。
他以为我需要保护,需要他为我规划好那条唯一的,牺牲他自己换我苟活的路。
可他不知道。
我知道他从未说出口的愿望。
这一世,他要拼尽所有,甚至逆天改命,只想保我活。
可我也有我的愿望。
我要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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