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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祈愿,如因能够平安。
他祈愿,如因能够不要哭。
他祈愿,如因能够快乐。
他祈愿,如因的愿望能够实现。
我听说,祈愿是要还的,拿自己的一部分来还。
他们这行就更忌讳这些,他甘愿用自己余生的幸福,换她幸福。
他一笔一划镌刻的秘密,都是她的名。
我匆匆合上那个本子,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
我那如泡沫般的幸福很短暂。
我母亲病了,我想他陪我一起回家。
他坚持说不可能,我们大吵了一架。
后来他来追我,我以为是他开窍了,感动的一塌糊涂。
我爸问他,我们是如何打算的。
他说都听我的。
我抓住机会说,“那我们明年结婚吧?”
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头说好。
我们去商场,我挑了一对钻戒,他痛快的付了款。
我让他给我套在手上,他说,“婚戒要等结婚再戴。”
我撒娇说,“我不管,我现在就要戴,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他笨拙的给我戴在了无名指上。
我真的以为幸福来了。
可当我们回家时,听到了我爸妈的谈话,我妈并没有生病…
只是玄武城乱了,他们担心我不回家而编织的谎言。
霍闲一脚踹开了我父亲书房的门,恨不得指着我父亲的鼻子骂。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完了。
因为一家人会同甘共苦,旁人才会置身事外。
这一道隔阂,永远也无法抹去。
那天下好大的雨,我开车追他,却连他的尾灯都看不见。
如因给打电话,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保留的讲给她,她劝我回家,她也会让霍闲回来的。
我等啊等,霍闲没有回来。
而属于他的那枚戒指,也没有带走。
*
符晴结婚,我终于能回去了。
符晴为此特意和我打过招呼,说如因是她的伴娘,不知道蒋勋找了霍闲当伴郎,让我千万别生气。
我笑她真傻,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难道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结婚头一晚,如因给我,霁月,姜沫菡,王徽音都买了不同款式的白色裙子。
给十七和温伯谦买了白色的西装。
她说娘家人要穿一个色系才好看。
我知道她是细心的照顾我的感受,又不想让符晴失望,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举动。
你说我怎么恨她?
我真的恨不起来。
可我在和蒋勋在洗手间闲聊的时候,蒋勋说漏了嘴。
他说,“霍闲肯定是因为你要当姐妹团,才主动找我当伴郎的吧?下一场喜事,是不是就是你们俩了?”
我当时就愣住了。
随后无奈的笑笑,无名指的戒指无比的讽刺。
蒋勋不知道霍闲隐秘的心事,所以有口无心。
我却听者有意了。
符晴婚后,我火速离开玄武城,回到了海城。
我给霍闲发了一条信息,我说,「我们分开吧。」
他说,“好。”
随即我的银行卡收到一大笔汇款。
盛华每年的盈利没人比我清楚,他足足给了我毛利的三成,倒是大方。
*
很快,灾来了。
我知道那不是好兆头。
其实符晴婚礼我就能感受得到,大家都在伪装淡定,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
所有人都在人心惶惶,我不停的在网上刷着关于灾的言论。
我不敢打扰大家,但也能从霁月发的状态得知,她们要去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我会在母亲的佛堂祈祷,祈求大家平安无事。
那次的事件很隐秘,几乎没有流出来他们的任何消息。
很快,灾走了。
一切恢复如常。
没人知道有的人为此付出了什么。
可我隐隐嗅出了不对劲。
我打电话给霁月,从她那里得知了梵迦也消失的消息。
霁月遗憾的说,活着的希望不大,只是还没找到。
我心里‘咯噔’一下。
梵迦也消失了,如因该怎么办?
我从各方信息中得知,她将自己关在了青龙山,不允许任何人上去。
梵迦也消失了,她似乎也跟着消失了。
我尝试过去青龙山找她,但都没有见到,打她电话也一直是关机状态。
我很担心她。
但我找不到她。
不只是我,大家都是如此。
十年后的冬天。
我看到了徽音发的讣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如因死在了她最爱的冬天。
她是我认识最勇敢,最坚毅,最善良的姑娘,她怎么会死呢?
这些年,对于我的暗暗较劲,她从不往心里去,还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平息我心中的妒火。
她是那样那样好的人。
有那么多人爱她。
她怎么就死了呢?
她甚至吝啬的都没有和这些老朋友,说一声再见。
我只身一人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几年没回来,归藏楼已经发展的如此壮大,到处都是带着孝但陌生的面孔。
霍闲主持,王徽音跟在一旁,一身重孝。
那天来的人好多好多,哭声震天。
多年未见,霍闲的头发变成了银色,面容不减,那双眼睛尽显疲态,毫无生机。
他不再是十八岁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
不再是二十几岁那个小心翼翼的男人。
他成熟稳重了许多,对着来吊唁的人一一道谢。
他看着如因的遗照发呆,额头颈部青筋暴起,为了不哭出声音,下唇几乎都被他咬烂了。
众人皆是如此。
我像老友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保重。”
他客气的说,“谢谢。”
那天的雪好大,像是谁的泪滴。
霍闲如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人群中。
我听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可随着如因的离开,他才是彻底的死了。
“朵朵阿姨。”
徽音的声音,将我的视线拉回。
她双手呈上一个礼盒。
“师父说,这个留给你。
她说您身体不好,这个能辟邪消灾,只不过是她戴过的,希望您别嫌弃。”
我打开,是如因的万兽铃。
我颤抖着接过盒子,抱在怀中痛哭失声。
所有的爱恨情仇,似乎都在那一刻消散。
霍闲爱她,我亦爱她。
只是我与霍闲没有情爱,怨不得他,怨不得任何人。
只怪我们,没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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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下飞机,疲惫的拖着步子漫无目的的随着人群走。
有个小男孩跑过来,抱着我大腿,甜甜的喊了声,“妈妈。”
我顺势将他抱起来,对着他白皙的脸颊亲了亲,“想我了吗?”
“想,我和爹地都很想你。妈妈谁欺负你了?你怎么哭了?”
“妈妈去送一个朋友,很舍不得。”
迎面走来的男人,担心的看着我的眼睛。
他张开双手,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温柔的询问道:“累不累?”
我摇摇头,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滴落,我连忙戴上了墨镜,怕吓到孩子。
我先生问我,“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点点头,“是,很重要的人。也她教会我,人生是减法,来日并不方长。”
“你信命吗?”
我一愣,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比我最初还要无神论。
他很认真的说,“不要难过,如果真的很重要,那无论多么蜿蜒曲折,早晚还会遇见的。就像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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