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给人的压迫感十足,威慑力强悍。
换做前世,她定会颔首低头,吓得不敢直视他,回答问题时,定也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可此时,她望过去,从那令人生畏的眉眼中,看到的却是他状似生气后的撒娇。
并非胁迫,而是撒娇。
苏蔓蔓眨了眨眼睛,怕她看错了。
是她失心疯了吗?
眼前人,会向人撒娇?
苏蔓蔓讪笑着,“殿下,您心中有事?”
“是有事!”他倒不藏着掖着,“我告知你朝局变化,也想你心中有数。狩猎时,若是见到皇上,你回答问题时,心中有考量。”
“我明白。”
“他是我父皇,是明君,不过身居高位,人心难免多疑。”
“我晓得。”
“你只要中规中矩,他不会为难你。”他语落,又添一句,“即便他要为难你,你还有我,莫要怕。我会护你周全。”
“嗯!”
这些话,前世夜枳从未对她说过。
他只是将她引入瑾王府,给了她安身立命之地,从未关心过,她过得是否舒心。
“怎么?又愣神了?”
每当她愣神时,夜墨总觉得她神魂出窍,人消失在他的身侧,让他心中发慌。
他松手,凑上前,手又要捏她的脸蛋。
“殿下自重!”苏蔓蔓一下子从凳子跳起,这次终于躲开了他的魔爪。
“你躲……”没有人从他手底下逃脱过,何况是一个女人。
他扑过来抓她,她尖叫着往旁边的大树旁躲藏。
他身手厉害,抓她易如反掌,谁知每次要抓到人时,又差了那么一点点,没抓住。
两人围着大树,转圈圈。
不远处,林氏领着两位老嬷嬷,呆呆站着。
瞅着两人的欢快劲,根本没有察觉出旁人到来。
林氏勉强绷着神色,低声吩咐道:“蔓姐儿忙着,凉汤过一会再送过来。”
两位老嬷嬷眼神中闪过惊诧,随即又抿着嘴,偷着乐。
三人脚步轻快离去了。
不远处的围墙处,一抹清冷的身影站在那里,他看了很久。
看她欢快的笑容,嬉笑的声音,身形在花丛树旁穿梭,这个场景,莫名的有些熟悉。
夜枳手搭在围墙上,手指狠狠一抓,青石板的围墙上,粗粝的砂砾割破了他的掌心。
他眼神定在一身赤红朝服的夜墨身上,如此鲜活的四弟,他第一次见。
苏蔓蔓她……
有关这个女人的所有事情,总是能轻易地拨动他的情绪变化。
一个即将嫁给严世子的人,两人还有心情在这里玩闹?
“呵呵!”夜枳低头,不由自嘲:“你巴巴地跑来,作甚?”
“殿下……”身后宋爽低声道:“祈王殿下的暗卫在附近,我们再不走,要被发现了。”
“走!”清明的眼神,转头的那一瞬,变得阴鸷了。
树影婆娑,不远处的墙角处,仿佛谁也不曾来过,唯有地上脱落的一块墙皮,灰白色的色泽外,染上了一点鲜红色。
苏蔓蔓围着大树跑了几圈,实在跑不动了,被他一把抓住。
她大口喘气:“我说实话,我刚才确实在想一些事情。”
“想谁?”
“想殿下!”
“与我有关!”他嘴角衔笑,“什么事情?”
“昨夜做梦,梦中你射杀了一只白鹿。”
她一本正经道:“白鹿乃祥瑞,我们将它护住,好不好?”
“西城区那处狩猎场,我们每年均去狩猎,百年未见过白鹿……”
“我梦很准!”
“你是不是,又替我占卜了?”他瞅着她的认真劲,焦急问:“往后,少占卜,伤你运势。”
说话间,他手下稍微一使劲,将她拉过来,然后变戏法般从袖口中掏出一枚紫色玉兰花金簪,顺手插入她的发髻间,兀自观赏一下:“好看。”
他戴簪子时,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垂,羞得她别过脸。
她伸手要摘掉,他俯身而下。
看着越来越近的脸,苏蔓蔓迫不得已后仰,直至后腰被他反方向揽住,让她动弹不得。
龙涎香的气息铺洒在她的面上,让人连呼吸都滞了滞。
他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拇指重重碾过她跳动的脉搏:“心跳这么快…苏姑娘在怕什么?”
“我……我……我有什么可怕的!”她说话竟然结巴了。
该死的夜墨。
宵小之辈。
到底想做什么?
他故意戏弄她?
苏蔓蔓抿着嘴,臭脸,不说话了。
“怎么了?”他问
她撇过脸,放弃挣扎,更加不愿开口了。
见此,他忙收敛神色,松开她,顺势帮忙抚了抚她褶皱的衣袖,“别生气。”
苏蔓蔓依旧不理他。
他尴尬一笑,仿佛青涩的少年郎,局促地摸了摸鼻子。
眼神往四周围了望,他岔开话题:“偌大的将军府,护卫稀缺,一些宵小之辈容易翻墙来,扰了你的清净。”
“我遣一些自己的私卫给你,看门守家,可好?”
祈王殿下的私卫,自然是个顶个的好。
他们初回府,府中女子居多,护卫仅书旗与书剑,确实不够。
原本想让青鸾去外面买一些人来,但培养自己的势力,总是需要一些时间。
现成的护卫,自然是极好的。
但全部换成他的私卫,必定她的一言一行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
苏蔓蔓斟酌一番,点头答应了,“行!”
两人既已达成协议,便该互相信任,才能走得更加长远。
他又喝了两杯茶,这才起身要走。
苏蔓蔓开口要召书旗引路,谁知他走到不远处的墙根,一个闪身,人站在墙头上。
苏蔓蔓一下急眼了,压低声音提醒道:“大白天,让人看见了,如何了得?”
他难得开心地笑,“这里连着后街,白天街上也没人,所以往后,这边要多加防守。”
话说完,人便没影了。
苏蔓蔓站在原地,干瞪眼半日,心中无语极了。
是该多加防守,防着你这位不走正门的战神大人。
什么人?
怎么脸皮越来越厚?
她气得跺脚,转身进了里屋,往梳张台前一坐。
菱花镜中映出一截颤巍巍的流苏,她偏过头,白玉耳坠扫过颈侧,那枚紫色的金簪子插在乌黑的发丝间。
紫色玉兰花,尽情绽放,搭配惟妙惟肖的纯金叶片,整体簪子制造精良,清贵无比。
“姑娘,紫色玉兰花后,还有一朵粉色玉兰花。”
桃红站在身后,看得真切,忙将菱花镜倾斜几分,恰好阳光落在簪头上,簪头倒映出紫粉相呼应的光泽来。
苏蔓蔓惊得睫毛一颤。
这簪子从不同方向的人看,所看到的样式完全不一样。
紫色水晶与粉色水晶本就少见,融合两者做成花样儿,做成簪子,连后宫也很少见。
她唇角不由展露笑容来。
一旁的桃红适时插嘴,“祈王殿下对姑娘,可真好!”
笑容僵在苏蔓蔓的脸上,扬起的唇角,随即又沉下来。
她端详了好一会,终究是将簪子轻轻摘下来。
掌心中,簪头紫粉晶石折射出两道纠缠的光影,一道映着他送簪时的笑脸,一道映出火海中的他悲泣的面容来。
“姑娘,那么好看,怎么不戴着?”桃红好奇。
“收起来吧!”
她将簪子放入梳妆盒内,手指轻拂着盒盖,自语道:“我们不该如此……”
一个好男风的皇子,一段即将开始的协议婚姻,她千万莫要动真心去对待……
前世的教训太惨……
为男人付出真心……
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