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廷贵一扭头,只见一把长剑当头砍杀而来。
他吓得腿软,整个人呆愣当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空了。
“快,拦住他”
躺地上嚎叫的严侯爷眼见局势失控,顾不上身上的痛意,从地上弹蹦而起:“来人,快,拦住世子。”
他用拳头打苏廷贵一顿,明日早朝上向皇上一番哭诉,此事或许不了了之。
儿子若一剑将苏廷贵杀了。
杀死朝廷三品大官,是死刑啊!
侯府护卫听令去阻拦,哪料此举彻底激怒了严白泽。
他更加发狂,手中长剑毫无章法的乱挥,口中发出的已非人声,而是野兽般“嗬嗬”的嘶吼!
“啊啊……救命啊!”
“严世子疯了,杀人了。”
“世子杀人了……”
吃瓜群众们彻底慌了,大喊大叫,四散而逃。
平日里,腿脚不好的老儒生们,此时健步如飞。
念佛的老太太嘴里骂骂咧咧,拎着前裙角,跌跌撞撞跑远了。
小摊贩们慌里慌张挑起扁担,仿佛身后追了一群狼,腰不疼,腿不软,只管拼命逃。
混乱中,货郎林三“被”一个惊慌逃窜的壮汉狠狠撞倒!
他手中的扁担脱手飞出,“恰好”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扫在严世子毫无防备的腿弯处!
林三连滚带爬地捡起扁担,帽子掉地上都顾不得捡,嘴里喊着“娘啊,救命啊!”
外强中干的严世子,下盘不稳,手中的长剑“咣当”掉在地上,自己则跪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儿啊!”王氏失声大呼,扑过来,将他抱在怀里。
谁知严白泽身子一甩,双手一推,将王氏掀翻在地。
这边的动静闹腾得如此大,早有人跑去,引来了巡防营兵士们。
肖傲率兵分割人群,弓箭手高处威慑,喝令:“巡防营办案,抱头蹲地。”
门口护卫小厮们纷纷听令行事。
兵士们一拥而上,将发癫的严白泽按压在地,用浸油麻绳捆绑地结结实实,口中塞入软木。
此时的严白泽,仿佛离水的鱼一般在地上痉挛扭动,双眼空洞赤红,口中只剩下无意义的呜呜声。
那边苏大人,被人从地上抬起来。
他头发蓬乱,鼻青脸肿,嘴角淌血,双手捧在心口前,无力耷拉着,身上衣裳布满大小不同的泥脚印子。
严侯爷更惨,头发不止披散,脖颈上的衣裳上,还散落着不少带血的发丝。
他身上看不出硬伤,只是身躯诡异地扭着,好似极度不舒坦。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肖傲,看到两人这般狼狈光景,眼神中也闪过几分惊诧。
王氏见儿子被官兵扣押,伤心欲绝,扑上前,解释道:“肖统领,我儿病发,精神失控,才会闹腾一些。”
“我们这就接回府,好生养着。”
肖傲当即肃脸,语气冰寒:“严世子手持长剑,当街行凶,故意伤人,现押回巡防营衙门,暂时收监。”
“严侯爷与苏大人当街斗殴,扰乱治安,先各自回府,请太医诊治,呈上伤情病案。”
“将所有伤者,送医馆,看病录伤情口供。”
“所有证人,挨个录口供。”
兵士们办事速度,依言各自行动。
这边聚集伤者准备去看诊,那边录口供,更有专门的人,将地上那把镶嵌红宝石的长剑隔着布捡起来,当成了物证。
“侯爷,苏大人……”肖傲拱手行虚礼,“此事影响甚大,待我禀明皇上,再做定夺。”
苏廷贵神色沮丧,万念俱灰。
他只想好好退个婚,断了与严侯府的关系,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如此大。
这下子,苏府与侯府是彻底撕破脸了。
如今巡防营出手处理,他也不便反驳,这会只想他若见了皇上,该如何参严侯一本。
严侯爷也没想将事情闹大,引来巡防营兵士。
他见苏廷贵来退婚,又口出妄语,他一气之下,跑过来教训他几下。
依照苏廷贵此人的尿性,并不敢当众反抗他。
揍他一顿,找回严侯府的脸面,最为要紧。
他也未曾料到,事情会闹腾得如此大。
巡防营一插手,他无法阻碍肖傲办案,此事还会惊动皇上。
严侯悔不当初,冷静下来的脑子,多了几分算计,“一切听大人命令行事。”
“不行!”
王氏一听侯爷撒手不管了,顿时慌乱地嘴唇发抖。
她拦在严白泽的身前,哭诉着:“我儿是发病,神智不清,他不是故意的。他病着,你此时将他抓走,他会没命的。”
肖傲冷冷道:“我们会请医者为世子诊治,请夫人放心。”
“我如何放心?”王氏护子心切,眸中掉泪,“监牢那个地方,他如何能住得惯?”
肖傲连理都不理她,一挥手,“来人,押走!”
“你……大胆!”王氏还想仗势欺人,却见肖傲不为所动。
她拦不住那些兵士,反身跑到严侯爷跟前,拽着他腰侧的衣裳,一摇,“侯爷,你快救救咱们儿子啊。”
王氏手拽衣裳时,没轻没重,手指杵在严侯腰部的伤口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
儿子尚活着。
这个老婆子,是想要他的命吧!
老腰一弯,扶住身旁管家的手腕,哼哼唧唧道:“快,扶本侯回屋。”
“侯爷,你怎么了?”林氏这才发觉自家侯爷不对劲。
她伸手撩衣裳要查看伤势,吓得严侯弯腰往后退好几步,“你待着,别靠近。”
大街上,苏廷贵被人用架子抬着,临走时,不忘大声嚷道:“严侯爷,聘礼已退,媒婆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
“严苏两府的婚约,就此作废。往后男女双方,婚嫁自由,各生安好!”
“呸!”往日矜贵高雅的侯府主母王氏,忍不住往地上啐一口。
一场闹剧,人群渐渐散了。
看戏的人,却兴趣高涨,精神十足。
离严侯府不远处的二楼茶座上,苏蔓蔓吃着点心,喝着茶。
窗外侯府门口发生的一切事情,尽收眼底。
她神色平静,看着他们争执,谩骂,互殴,厮打在一起,疼得嗷嗷叫。
她心底真的好畅快啊!
前世,她谨小慎微的活着。
卑微地讨好人,迎合人,企图得到旁人的关注与一丝丝疼爱。
最后,她落得那般凄惨的死法。
今世,她只做自己。
胆敢算计她的人,她便算计回去。
胆敢欺辱她的人,她便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即便,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单纯善良的小姑娘,那又如何?
人活一辈子,自己舒坦即可。
她,不再顾忌旁人的看法。
今日这场戏,她谋划了,看爽了,谁又能奈她如何?
“哈哈哈,瞅瞅,老爷双手耷拉,被人搀扶着往外走,怎么那么像黑白无常押送鬼魂啊!”
看戏过程中,桃红不停地点评着:“还有那严侯爷,身子是被雷劈了吗?一抽一抽,像大青虫投胎了。”
“好好笑,两个大老爷们儿,疼得嗷嗷哭。”
桃红看着,解说着,笑着,一会憋不住,捂住肚子跑到一旁,面壁笑去了。
最后,当严世子出门行凶时,桃红双手叉腰:“姑娘快看,严世子那鬼模样,晚上出门,鬼都能被吓死。”
当严世子被压在地上,困兽般发疯呜呜时,桃红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双眸通红,望着苏蔓蔓,难过道:“姑娘,那鬼男人算什么男人,算什么好姻缘,老爷他是您的亲生父亲,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将姑娘许给那样的人。”
“呜呜呜……”她伤心地哭:“姑娘若真嫁入侯府,日子该如何过?一辈子都毁了啊!”
“他是心狠!”
苏蔓蔓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平静。
初回府时,她心中尚有那么一丝丝父女情。
前世,她不曾得到过父爱。
今世,她试图隐忍,试图改变,可以从父亲那里得到哪怕一丝爱。
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一个巴掌,将她心底最后那点幻想,扇没了。
“有些人,没有心。”她冷冷道。
她心中早已无父,无苏府那个家。
所以,有些事情,她做起来,毫无顾忌。
视线落在大街,肖傲离去的背影上,她手指轻点桌面:“让轻功组准备好,天黑后,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