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他教她学时,他们只是在小动物身上练习过。
这一世,她去过浣月国,去过迷幻林,去过边关,甚至在临近战场附近的村庄中住过。
那里常常有转移过来的伤员,她会帮他们处理伤口。
一些事情,熟能生巧,她现在的手法便很娴熟。
萧熠站在一旁,静静地观摩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她一手捏着伤口两侧的皮肤,一手执手术针,快速缝合好后,顺便拢一个手术结,用剪刀剪断。
每个伤口缝合两针,所有伤口缝合后,将缝合的皮缘对齐。
伤口上先撒解毒粉,又敷上金创药,这才开始包扎。
白布在她手上缠绕一番,肩膀头受伤,她采用了标准的八字包扎法。
桌面上那一套手术器材,虽略显粗糙,可缝合针,镊子,止血钳,手术刀刃……分明是现代的手术器材样式。
萧熠心头的震惊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当她的手最后打好一个标准的外科手术结,他终是忍不住,激动出声:“锄禾日当午……”
这首诗词,他所在的时代,最基础,孩提从牙牙学语时,便开始念了。
一屋子人莫名其妙,不知萧熠抽得什么风。
“医生真辛苦!”苏蔓蔓很自然接一句。
“拿个手术刀”他激动地涨红脸。
“一切一上午。”她十分丝滑地接上。
这下,萧熠更来劲了。
“医生动动嘴!”
“护士跑断腿!”
“金眼科,银外科……”
“又脏又累妇产科……”
“吵吵闹闹小儿科……”
“走投无路传染科……”
“混吃混喝营养科……”
“死都不去急诊科……”
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你来我往,看傻一干人等。
萧熠对她的态度,从最开始的戒备,怀疑,直至现在望着她,乐开了花,“都是你师父教的。”
确实。
前世的师父,没事就喜欢念叨这些。
“劝人学医……”他又来一句。
苏蔓蔓瞅了瞅旁边几人,小声道:“天打雷劈!”
“呜哈哈……”萧熠失态地笑着,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一旁的夜墨,肩膀头搭着亵衣,衣裳还没穿好,先被晾在一边,看了他们一场默契的表演。
一时间,他眉头上拢上愠气,室内温度突然降了好几分。
众人陡然回神,萧熠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拱手行礼道:“属下不识大体,请殿下恕罪。”
“你是挺不识大体!”他咬牙切齿回一句,“出去!”
“是!”郁结在心头的疑惑,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印证。
萧熠发现这个时代,有属于自己的人,顿时有种老乡见老乡,眼里泪汪汪的感触。
面对主子发怒,他丝毫不觉得难堪,弯腰行礼,转身离去。
追风紧跟其后,将要关门时,解有生从门缝挤过来,望见苏蔓蔓时,紧张道:“哪里受伤了?”
苏蔓蔓摇头,“不是我,是殿下受伤了。”
肉眼可见,解有生神色松弛了几分,望一眼桌面上的手术器械,拱手行礼道:“殿下,您的伤,要紧吗?”
一群白眼狼。
夜墨黑脸,语气更加不善:“死不了!”
解有生瞅见他发怒,奈何心底的焦虑更甚,硬着头皮道:“苏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苏蔓蔓的手正搭在夜墨身上整理衣裳,听他如此说,便要离开。
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他仰起头,一副柔弱的模样儿,“我疼!”
“哪里还疼!”
苏蔓蔓慌得回头,低头仔细查看其余地方,“哪里还有伤吗?”
他默默摇头,“没了,只是伤口疼。”
苏蔓蔓心中存疑,脱口而出:“那会你受伤时,还说不疼,怎么这会用了麻醉丸,反而疼了。”
“那会逃命中,我是怕你担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神色不变,一本正经道:“这会,你我皆安全,我才能说实话。”
沉默一会,他哑着嗓子道:“真的很疼!”
这个……
他这模样儿,倒有乔装的模样儿,可苏蔓蔓不敢赌。
“那穿好衣裳,我扶你去床榻上躺一会,可好?”
“嗯!”
她的解毒丹可解百毒,弩箭上的毒,毒性烈,好在他服用解药及时,身体本该无大碍。
可他一直喊疼。
他身体特殊,体内的寒毒尚未彻底解除干净,毒上加毒,她唯恐有闪失。
所以,照顾他,便更加的用心。
她将他搀扶到床边,安置他躺好,这才起身:“你先躺一会。”
“嗯!”他一边答应,一边侧脸,望向门口焦急等待的解有生。
追风没眼看,赶紧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
萧先生的《爱情三十六计》莫不是有毒,殿下练得走火入魔了。
耶耶……那副小娘子的姿态,好瘆人啊。
“稍等,我去去便回。”
人走到门口,并不敢离开视线,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保他安全。
“解大哥,你还有事寻我?”
“今夜,大街上好几处朝中大臣的府邸遭窃,闹腾得不得了,这……”
他望着她,眼神中闪过焦灼之色:“是你的手笔吗?”
苏蔓蔓点头,如实回答:“是我。”
“你怎么敢?”
他被吓得不轻,随即夺命连环问:“巡防营到处在抓人,那些人可靠吗?若他们被抓,你可留有后手,需要我处置吗?”
他急切地模样儿,苏蔓蔓都不知该答哪一个。
“不需要解大哥出手!你装作不知情!”
苏蔓蔓回头瞅一眼夜墨,他斜靠在靠枕上,眸光凉凉望着这边。
“那些人应该不会被抓住!”她随口答。
“那万一呢?”解有生着急了,“他们是你的人,万一将你供出来,那可是死罪啊!”
相识多年,她做事一向沉稳,谁知这一次竟然如此冒进。
“他们不是我的人!”
“不是你的人,你还敢用?”解有生一颗心彻底提到嗓子眼。
苏蔓蔓微微侧脸,眼神往床榻那边一示意,“是他的人,给了我。”
床榻上,曾经浴血杀敌的战神王爷,此时斜躺在那里,一副娇弱无骨的可怜模样儿。
一股怨气涌上心头,解有生急得差一点破口大骂,强行按下冲动,紧紧闭上嘴。
一个人怎么可以闯下如此大的祸。
祈王殿下足智多谋,冷静睿智,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这般胡闹,而不阻止,还将自己陷入险境!
“你……”解有生还想叮咛几句,那边床榻上的人,开始哼哼了,“疼!怎么这么疼!”
“哪里哪里,要么再吃一颗止痛散。”
她顾不上解有生,慌张跑过去,寻药,转身寻水,又试图查看伤口,“我看看,是不是伤口绑太紧,压着了!”
解有生深吸一口气,将屋门紧紧关上了。
与追风对视一眼,他一甩袖子,气鼓鼓地离开了。
另外一边,严侯府后院深井边,严侯与几位大臣因打捞财物,意见不一,强硬对峙。
最后肖傲主持大局,喝令巡防营兵士下去打捞物件。
一名兵士刚下去便大喊几声,使劲拽腰间的安全绳。
众人将其拽出井时,他怀中赫然抱着一具湿漉漉的,尚未彻底腐烂的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