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猗院外,脚步声如密集鼓点,砸在每个人心头。
一队官兵气势汹汹闯入,为首者正是冷面煞神肖傲!
前院众人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跳出嗓子眼。
完了……莫非昨夜林一他们盗取罪证之事败露?!
青鸾与桃红脸色煞白,却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将身后之人死死挡住。
其余人更是将头埋得极低,佝偻着身子,仿佛普通的家丁见到官兵,浑身抖如筛糠,唯唯诺诺地行礼,大气不敢出。
苏蔓蔓自屋内缓步而出,神色平静,对着肖傲盈盈一礼:“肖统领率兵士驾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肖傲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全场,挥手屏退左右,声音冰冷无波:“严侯在狱中反咬苏大人一口,指控其纵容妾室柳氏,多年戕害主母林氏及嫡女,更涉嫌残害无辜人命!大理寺需传召姑娘即刻前往,当堂对质!”
“让我当证人?”
苏蔓蔓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笑意淬冰,满是嘲讽,“大乾铁律,‘十恶’重罪,‘不孝’为首!子女告发父母,无论父母最终是否伏法,告发者自身,都将被千夫所指,钉死在‘妇德有亏、败坏门风、忘恩负义’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肖统领,这是要推我入这万丈深渊?”
“是大理寺曹大人的意思?”她追问,目光如炬。
“是瑾王殿下!”肖傲掷地有声,“瑾王殿下主理此案,言道苏大人是否苛待嫡女,唯有请嫡女亲临大理寺,亲口证言,方为可信!”
果不其然,是夜枳!
前世今生,他都在不遗余力地将她逼入绝境,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
前世,她如菟丝花般依附、妥协,最终被绞杀。
这一世,她偏要在这绝境中,劈出一条生路!
“祈王殿下令属下传话,”肖傲声音压低,“若姑娘不愿,便不必前往。殿下承诺……”
“大人稍候,容我更衣,即刻随行。”
苏府那窝子披着人皮的豺狼,她要亲眼看着他们如何撕咬,如何一同坠入地狱!
转身回屋,她动作利落,一边更衣,一边果断摘下颈间那枚温润的玉蝉,塞入桃红手中,眼神凌厉如刀:“速交林一!命他即刻启程,快马加鞭赶往白云寺!务必要请动虚无大师下山,为我正名!”
“是!”桃红握紧玉蝉,手心冰凉。
“还有,”苏蔓蔓声音更冷,“庄子上‘养’了多年的那个假和尚,该让他出来晒晒太阳,见见这公堂之上的青天了!”
“安排在南街的李老婆子,一并‘请’来!今日,该亮的底牌,一张不留!”
大理寺正堂,森严如九幽寒狱。
堂上,三法司主官面色沉凝,威压如山。
堂下,严文正夫妇如丧考妣,跪伏一侧。
另一侧,苏府三人——苏廷贵、柳姨娘、苏娇娇,更是形容狼狈,如待宰羔羊。
地上跪着的几名证人,瑟瑟发抖。
门口,刺目的阳光倾泻而入。
一道纤细的青影,逆光而来,瞬间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少女容颜绝丽,本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柔弱之美,然而那双明眸,却如寒潭深涧,坚毅、沉静、锐利,直透人心!
只一眼,便让人心底生寒,不敢轻视。
她步履从容,裙裾在肃杀的风中猎猎作响,神色平静无波,竟无半分踏入龙潭虎穴的惊惶!
这里是大理寺!是能令皇子都心生敬畏的审判之地!
可她的脸上,只有一片冰封般的镇定。
三位主审官交换眼神,心中暗赞:此女不凡!
夜墨深邃的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与心疼。
而一旁的夜枳,望着那抹逆光而来的倩影,眼神却骤然变得无比灼热,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
“蔓儿!我的女儿!”
苏廷贵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堂上威仪,急声嘶喊,声音带着哭腔,“蔓儿!你是爹的亲骨肉啊!虎毒尚不食子!爹再糊涂,岂会害你?莫要听信奸人挑唆,颠倒黑白,离间我们父女至亲啊!”
他试图用这所剩无几、虚伪至极的“亲情”,将她绑上他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肃静!”曹大人惊堂木如炸雷拍落,“咆哮公堂,再犯必惩!”
苏廷贵噤声,却仍用那双布满血丝、充满哀求与威胁的眼睛,死死盯在苏蔓蔓身上。
苏蔓蔓徐徐下拜,声音清越:“臣女苏蔓蔓,参见诸位大人。”
“苏大姑娘,”曹大人声音冰冷,“你父苏廷贵与严侯当街斗殴一案,牵涉其纵容妾室柳氏戕害主母林氏及嫡女,更涉人命重罪。稍后问话,你需据实回禀,不得有半句虚言!”
“是!臣女明白。”苏蔓蔓垂首应道。
“苏大姑娘,免礼起身回话。”一直沉默的夜墨忽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祈王殿下!”
夜枳立刻出声,语气带着刻意的质疑与不满,“大乾律法明文,普通身份证人需跪禀陈情!殿下岂能因私废公,轻易坏我朝纲纪?”
“她并非普通证人!”
夜墨目光如寒冰利刃,冷冷扫向夜枳,“南大街血案,她临危不惧,妙手回春,救治巡防营将士数十,功勋卓着!本王早已奏明圣上,在此案审理中,特准苏蔓蔓不受苏家牵连,并恩准其——免跪陈词!”
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大姑娘,起身。在此地,你只需将所知所闻,如实道来。天塌下来,自有本王替你担着!”
“谢殿下恩典!”
苏蔓蔓缓缓起身,身姿如青竹般挺直。
她垂眸,冰冷的目光如同看着几摊污秽的烂泥,扫过脚下匍匐的苏府众人。
胡娘在被捕前,被侯府强行灌了几顿猛药吊命,此刻竟回光返照,精神了几分。
她浑浊的眼睛一睁开,看到近在咫尺的柳姨娘,积压了半生的仇恨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柳湘兰——!你这毒妇!还我琥子的命来——!!!”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如同被激怒的母兽,猛地扑了过去!
枯瘦如柴的手指狠狠抓向柳姨娘的脸颊和头发,又撕又扯,状若疯魔!
涕泪横流,声声泣血:“你害死我儿!你不得好死!还我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