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一开始,便是假意投奔本公子,是陛下的意思,对吗?”
事到如今,林玉衡还有什么想不明白,一开始义正言辞拒绝他的江统领忽然变得爱财,甚至多次表达自己想要更进一步的意思,除了他自己实在是活腻了,另一个可能便是卧底。
可他没有起疑心,甚至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的谋划终于能够实现,林氏终于在他手中更进一步,还是一步登天,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为此,他不惜答应和西宁王勾结,给西宁王钱财,助长他在内阁中逐步获得话语权,拉拢大小官员。
花出去的钱如流水,族中老小虽有意见,却也不敢明说。
谁都知道林氏被他带上了一条不归路,要么赢了一步登天,输了便是家破人亡。
可惜赌桌上没有赢家。
不止他,就连西宁王也输得一败涂地,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盯着江一枫,后者没有说话,只是垂眸吩咐手下的人帮他收拾行囊。
林玉衡盯着他,随即冷笑:“呵呵!你以为自己是卧底就不会有事了?本公子送给你的财宝不少吧?你敢直接呈到陛下面前去表忠心吗?还有你那个一根筋的弟弟,到现在都不肯露面,怕不是死在外头了吧?哈哈!”
不知道是哪句话激怒了江一枫,他倏然上前揪住林玉衡的衣领,嘴唇抖动努力克制着情绪说道:“他在哪?”
“呵!谁知道呢?脑袋缺根筋的傻子,谁在乎......”
嘭!
林玉衡被他狠狠的一拳掼到了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鼻血流得满脸都是,他抹了把脸,冷若冰霜地对江一枫说道:“本公子还是皇女的生父,岂是你能欺辱的!你给我等着!”
江一枫捏着拳头,克制着再打一拳的冲动,眼睁睁看着他潇洒地走了,林氏的人焦急地候在宫门口,得知消息后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在门口等着,只好忍住路人的指指点点,耐心等候。
林玉衡黑着脸出来直接上了马车:“走,回庄子。”
林氏的生意做得大,除了当地的豪绅富商与之有往来,在朝中亦有不少官吏借了他们的贷,现在林氏落魄,不少人都在想着如何脱身,林玉衡一出宫就换回了当日的林氏长子风范,等他回到庄子,林东勤也赶了回来。
如今银号的生意,是越发艰难了,资金周转也出现了问题,几个合伙人也提出要退股,如此关键时刻,他们几乎山穷水尽。
“大伯。”
林玉衡顶着一张肿胀的脸朝他走来,林东勤站在原地背过一只手,眼神怜爱地看着他:“怎么弄成这样?陛下为难你了?”
他摇了摇头:“现在计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最要紧的是推着陛下立皇女为太女,咱们才有翻身的可能。”
听着这话,林东勤有些难受地摇了摇头:“我看难,宫里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你与我分说分说,看下是否有破局之法。”
“好。”
林玉衡便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林东勤的眉头皱得死紧,这刺杀的罪名几乎就能给林氏判了死罪,可陛下为何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她想得到什么?
林氏还有什么是她值得惦记的?
银号!
林东勤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若说陛下从一开始就在觊觎银号,娶林氏长子为夫只是需要一个接触林氏的光明正大的机会,他想到银号在北边的各种不顺利,立刻就将这个罪名往陛下头上扣。
“看来陛下早有预谋,孩子也不一定是咱们林家的,现如今哪怕献出几处银号,也难以平息陛下的怒火。”
这话说得林玉衡脸色大变,因为他一直以来设定的都是孩子是自己的,按照敬事房和御医的判定,这孩子应是自己的无疑,可后宫中那么多人,陛下也不是每日都宿在他宫中......
如今连禁军都是卧底,御医署很难说是不是给他量身定制的圈套。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林东勤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还有机会。”
林东勤说的机会,自然就是南边的豪绅、氏族等的力量,只要他们愿意站在林氏这边,并且相信皇位继承人便是林氏女,林氏就不会倒。
这一点林玉衡很快也想到了,他沉默了片刻说道:“若不是已经和陆真交恶,我是真的想和她合作一番。”
林东勤确有不同的意见:“陆真此人志在朝堂,又过分关注百姓生活,她如此护着陛下,现在甚至知道了陛下有可能在利用她也没有说破,说明她还有更大的图谋。”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陆真心中更大的图谋便是林氏。
陆真在小院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入宫去理政司处理政务,大半个朝廷的官吏都来了,陆真忙得脚不沾地,干脆将六部衙门的官吏划分了区域,便于找到对应的人。
等户部官吏捧着册子前来汇报,她才想起这件事情来。
“大人,庆历七十五年后,南边能够收上来的税粮就越来越少了,甚至有几个地区还因发大水申请过朝廷赈灾,再加上大户们买走良田改稻为桑,南边的耕地面积逐步减少,是一大患矣。”
陆真点点头,翻开册子直接看数据。
庆历八十五年,南边二十多个府收上来的税粮不足两千万斤,商税也开始逐步下降,可从小官吏的描述来讲,这税粮和税收其中的猫腻还能大书特书。
陆真接着翻账册,看到这三年多以来,税粮逐渐下降,南边的受灾情况也开始增加,上交的税粮要用以赈灾,这也是为何北边起战事时,大庆的粮食调配如此困难的原因。
“其他税收收入为何也是逐年下降?”陆真放下账册,小官吏为难地看了她一眼才说道:“南边的商业虽然繁荣,可那些商户都是大地主,若是他们赈灾不给力,光靠府衙、县衙,恐怕难以开展赈灾工作。”
这番话说得陆真更迷糊了,怎么这些当地的富绅氏族,还能帮助维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