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山来东平的第一日，便是清理府衙，派人出去摸清灾情，江一眠也没有闲着，他带着陆真给的印信直接去了城内的粮铺。
粮铺早已关门，江一眠在门口看了两眼，转头往巷子里走去，粮铺在巷子尽头有一个侧门，平日里用来装货卸货，江一眠在侧门站定，趁四下无人之际翻身过墙。
他堪堪站稳，便见院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人站起来盯着他，微弓着腰，手放在了刀柄上。
“钱掌柜在么？陆大人让我来找你，这是印信。”
围着他的人群不为所动，江一眠掏出印信，钱掌柜才从屋子里出来，接过印信端详几息，转头朝他拱手笑道：“原来是陆大人的亲信到访！老三，这是自己人，放下刀剑吧。”
钱老三闻言站直了身体，朝江一眠抱了抱拳，带着人走到了钱掌柜身后。
“这位小兄弟，敢问朝廷的赈灾粮食到了么？”钱掌柜是东平府集市的主事人，三年前集市扩张到东平，钱掌柜便与陇右合作，主做东平府内的生意。
灾情还没开始的时候，青州便有不少粮商前来收购粮食，他还靠着卖粮食赚了一点小钱，仓库的粮食都卖得差不多了，结果没过几日，旱情爆发，粮荒了。
没有粮食，粮铺只好不开门，官府上门来找他才发现已经没粮了，外面运输的粮食没有如期到货，运输队下落不明，官府才开始着急忙慌地找地主大户们买粮救灾。
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官府筹不到粮食，灾情一日比一日严重，百姓无奈之下典当家产从黑市高价买粮度日，后来黑市也没有粮食了，饿极了的百姓便冲破大户家的门找吃的，官府出面阻拦便冲了府衙，知府大人被推攘致死，涉事的人连忙逃跑，东平府全城戒严。
江一眠点点头：“粮食已经到了博阳，那边的情况已经稍有缓解，只是东平山多，希望钱掌柜找熟悉地形的人来能够组建一支运输队运送粮食。”
“粮食几何？”
“八十万斤。”
钱掌柜张大了嘴巴，八十万斤粮食，东平的燃眉之急可解，但这需要的人也太多了，而且这一路就算是官道，也有可能会被抢劫，毕竟抢到手里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落草为寇的人可不会和你谈其他，饿极了吃人的都有。
“官府不出面？”
江一眠看了他一眼，说道：“官府会出面，但要说对当地熟悉的，还是你们。”
钱掌柜笑了笑：“那是自然。这事钱某可以出面帮忙，但钱某有一个要求，不知道这位兄弟可否满足？”
“你说。”
“府城眼下被徐威所把守，此人睚眦必报，又与我钱家有仇，此前已几次三番为难钱某，钱某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江一眠把剑提起握在手里说道：“抱歉，我不插手别人的恩怨，如果你是想要他的命，我可以一试。”
钱掌柜愣了愣神，他倒是没有想到就此要徐威的命，江一眠看他的样子发现自己似乎误会了，便解释道：“不好意思，江某以前混江湖，习惯了打打杀杀。你说吧，想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教训？”
“徐威把着府城的防守，趁机大发横财，逼得城中百姓走投无路、卖儿鬻女，最后仍逃不过饿死......钱某只是希望知府大人和朝廷能够看清楚他的为人，不要再让他祸害百姓！”
“这件事我会与知府大人提，不保证结果。”
“那便拜托小兄弟了！”
“有粮食没？”
江一眠直接开口借粮：“府城内外如此多灾民聚集，没有户籍如何核实发放粮食？你这边有粮的话，便可以先把户籍给登记上，也好稳定住局面。”
“有是有......但已经不多了......”
“算江某借的。”江一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钱掌柜只好带人去地窖看粮食，里面的粮食储备确实不多，大概只有一千斤，江一眠稍微盘算了一下，吩咐晚点来运粮，转身就要走。
钱掌柜拱拱手，江一眠已经转身跃上屋顶，几个跳跃后消失在眼前。
回去以后，江一眠便向袁山说了此事：“陆大人安排的运粮队伍已经到了博阳，东平这边对接的人江某也找了人，还请知府大人趁早接管府城管控，这样粮食才能运进来。”
“至于迫在眉睫的户口清点和田册一事，江某有个法子，请大人一听。”
袁山正心焦，听到他这样说便坐在他身旁，还给他倒了杯干净的白水：“江兄弟请讲。”
“如今府城已进，知府大人不妨晚上请徐威一叙，此人若不配合，便先控制起来，明日一早便可在东街进行灾民登记，另外发通告征调三千民夫，准备去博阳运粮。”
“此时做登记，恐怕会让灾民们误会官府要赶人回原籍，不准他们在府城逗留，如此一来岂非引发骚乱？不行不行！”
江一眠似乎料到他会拒绝，便说道：“若是明日登记后才能领取一碗稀饭呢？”
袁山转了转眼珠子：“粮食从哪儿来？”
“借的。”
袁山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此事远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他低头盘算了一番，认为这个法子恐怕是最快能够开展赈灾工作的计策，便点头同意了。
那小头目被问得欲哭无泪了，结果袁山转头让他去安排接风洗尘宴，邀请徐威等一众官员前来，此等大事他必然先抓紧去办，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等到晚宴开始，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小头目看到袁山冷笑的嘴角才想起自己遗漏了什么，他忘记和徐将军先通气了！
而徐威看着桌上一桌菜，十分满意地朝小头目点头表示赞许，不错，干得挺好！
小头目欲哭无泪，想要隐晦提醒他一下，结果袁山已经拉着徐威开始侃大山，徐威忍着没翻白眼，结果袁山又开始喝起酒来，还灌了他大半坛酒。
“这桌饭菜很用心，本官十分满意！来！敬徐将军一杯，谢徐将军接待！”
徐威端起酒杯，他饭菜没吃两口光喝酒了，胃里难受得很，偏偏找不到话头吃点东西，每次想要伸筷子，袁大人的劝酒词就到了。
于是小头目只好看着徐威被这群人轮番上阵喝趴下了，等他醉过去，袁山放下酒杯，身边的护卫上前去从徐威身上找到了城门守卫的印信。
有了这个东西，明日才能让守卫更新换代，听自己的话。
袁山心中略微稳定了些，看了几眼饭菜，又看了看对面几个坐立不安的小官吏，心中莫名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