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宫书房,皇帝斜倚在龙椅上,
此刻他没有像往日那般挺直脊背,
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处的龙纹雕刻,
偶尔目光落向窗外,那双眼眸里的哀伤,
像未散的晨雾,轻轻覆在瞳仁上,
连外面的晨光映进去,都少了几分光亮。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他开口时,声音比往日低哑了些,
挥手免了众臣的跪拜礼。
“来人,快给诸位爱卿设座。”
内侍总管闻言,连忙安排皇帝面前的那几位重臣落座。
“谢过陛下,皇上您今日召臣等,究竟群为何事?”
为首的丞相,端庄落座后,率先开问道,
而太傅,兵部尚书,及翰林官等人也同样不解地看向皇帝。
“呵呵,诸位不必如此紧张。”
皇帝看了众人的表情,顿时露出了一脸温和的微笑,
“自苏睁苏爱卿殉国之后,军中帅位及多个要职皆有空缺,
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
再者苏爱卿给朕的遗书里,极力推荐一位人才来继任他的职务。”
“哦,苏元帅推荐的是何人?”
丞相听后忍不住追问,
就连兵部尚书等人也身子往前倾,眼光齐刷刷地望向皇帝。
“此为名叫钟文才,曾在边境军营担任过两年的都尉,
据说是前年苏爱卿到边境军中视察,一眼相中后就留在他身边当文书。
所以,今日朕只想让诸位爱卿来好好替朕把把关,
看看这个钟文才到底有无真才实学,能否挑起苏爱卿的担子。”
皇帝话音刚落,书房内的空气便沉了几分。
为首的丞相率先放下茶盏,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陛下,臣以为不可。”
他拱手起身,目光扫过众人:
“钟文才不过一介边境都尉,后虽在苏元帅帐下为文书,
终究是些案牍琐碎之事,从未独当一面。
元帅之位乃三军之魂,关乎国祚安危,
岂能凭一纸遗荐便让他一步登天?
我朝军中猛将如云,若让这般资历浅薄者居上,
怕是寒了众将士的心,更难服全军上下啊!”
丞相话音未落,一旁兵部尚书已皱紧眉头接话,
声音里带着军务缠身的沉郁:“丞相所言极是。
臣掌兵部多年,对军中将领素有了解,
这钟文才臣亦有耳闻——出身寒微倒也罢了,
可他入伍多年,既无守城退敌的大功,也无领兵奇袭的战绩,
履历上不过是些‘巡查边境’‘整理军报’的寻常记载。
苏元帅或许识人,但帅才需经实战淬炼,
仅凭文书之功便委以帅印,臣实在难安。”
右边落座的太傅抚着长须,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老臣也附议。
古往今来,选帅必看‘德、能、功、望’四字。
钟文才德行如何尚未可知,‘能’与‘功’更是无从谈起,
‘望’字更是半点无有。如今我军遭遇新败,
军中急需的是能镇住军心的宿将,而非骤然拔擢的新人。
若苏元帅在世,或许还能护他一程,可如今苏元帅已逝,
他骤登高位,怕是压不住局面,
反倒容易被奸佞利用,误了军国大事啊。”
后面的几名翰林官也纷纷点头,其中一人拱手道:
“陛下,臣等虽不掌军务,却知‘名正言顺’的道理。
那钟文才若真有才干,不妨先委以偏将之职,
让他在军中历练建功,待威望渐长再议元帅之位也再所不迟。
这般一步到位,恐非爱才,
臣只怕会反而害了他,更会乱了军心啊。”
一时间,书房内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众臣虽语气恭敬,却态度鲜明。
皇帝静静听着,指尖在龙纹扶手上停了停,沉默了许久。
说实话,其实他也不想重用那钟文才。
三军元帅一职,如此重要的职务,岂能儿戏?
不是知根知底的人,那个皇帝敢随意去用呀?
再者如今眼前的几名朝中重臣,他们的说法与观点也不无道理。
所以,皇帝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再者他本来就没打算想去重用,
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去担任如此重要的岗位。
可他与苏睁三十多年的交情,深知苏睁的为人稳重,
决不会随意信口雌黄,更何况是这可是关乎整个国家命运之事。
因此,那钟文才若无真才实学,
皇帝深信苏睁是决不会乱跟他推荐的。
要知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大周这些年来总是一败再败,
事到如今,若不赶紧找一个人才来镇住军心的话,
他真怕一旦军心不稳,到时候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亡国之君呀。
因此,皇帝如今对于军中的帅才,自然是求才若渴。
皇帝指尖在龙椅扶手上反复碾过,龙纹的凸起硌得指腹发紧。
众臣的谏言犹在耳畔,
“资历浅薄”“难服军心”的字眼像石子般沉在心底,
可苏睁临终前那句“钟文才可堪大用”的嘱托,
又像一根细刺扎着他的软肋。
他望着窗外渐烈的晨光,眸中哀伤未散,
又添了几分焦灼——若是信了重臣,安稳是安稳,
可又怕钟文才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帅才,
若错过苏睁力荐的人才,将来军无强帅、国祚飘摇,
自己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给他留下来的江山?
可若真要破格,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文书,
凭什么担起三军性命?
“唉……”
皇帝低低叹了口气,眉宇间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忽然抬手一挥,龙袍袖口带起一阵风。
“诸位爱卿的顾虑,朕都懂。”
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多了几分决断,
“但苏元帅一生谨慎,朕相信他断不会拿这等军国之大事戏言。
这样吧——传朕旨意,即刻召钟文才入宫面圣。”
皇帝目光扫过众臣,语气郑重:“待他来了,
诸位爱卿便随朕一同考较。
是真金还是顽石,当面验过便知。
若他真是苏元帅说的那般人才,
就算他出身轻贫微,那也不过只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到时候朕必定对他委之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