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梁文远还是如愿以偿的洗上了澡。
倒也不是李北玄法外开恩,只是梁文远现在实在是太臭了。
书房的门一关,房间一密闭,李北玄差点被熏得背过气去。
只好把人撵了出去,勒令他,限时一炷香内,速速洗完速速回来。
梁文远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跑到后间温棚,把自己洗刷干净。
而与此同时,李北玄重新坐回书案前。
把那封已经摊开的诏书,拿起来细读。
这份旨意没有太多花哨的辞藻,用词也极其简略,几乎是将皇帝意图直接摊在桌面上。
战后安抚不假,封赏自然也不会少。
但更重要的是,战机不可失,西域三国必须立刻讨伐。
务求雷霆之势,一战而定。
旨意中虽未明言“灭国”,但却屡屡提及“兵锋所向,无所回避”,“不为列国交情所误,不受夷情诡计所乱”等字眼。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干就完了,别给朕掉链子。
李北玄看完后,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寒意。
赢世民……还真是够狠的。
整篇旨意看似语气平和,实则杀意凛然。
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不留余地”的决断气息。
尤其是那句“兵锋所向,无所回避”,看似只是督战之言,实则分明就是一句军令。
这仗,必须打。
而且要打得快、打得狠、打得彻底。
把西域三国连根拔起。
不许有丝毫迟疑,更不许讲什么情面。
而要做到这一点,还真得靠那三万狼骑。
执失烈这支军队,是西北真正意义上的精锐。
刚从血火之中杀出,于薛延陀一役可谓是打出军魂、也打出威名。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能让西域三国闻风而动,非这三万狼骑莫属。
他们现在,手还热,刀未冷。
即便长途跋涉了两月有余,但依旧是是最锋利、最不可阻挡的时刻。
而赢世民显然早就看准了这一点,这才在薛延陀未定之时,就提前起意,让梁文远带信给执失烈,把下一步棋都布好了。
不仅如此,圣旨末尾还有一段极不起眼的附文,若非细心,几乎容易被忽略。
那上面写着:“等西域三国平定后,其地并入安西都护府,归属疆界一并划定。”
李北玄看到这行字时,几乎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
这句话乍看平平无奇,实则意义非凡。
因为此刻的安西都护府,虽名为“都护”,实则空壳。
名义上辖西州、沙州、伊州、瓜州四地。
可这四地中,除了西州还有些像样,其余三地……全是沙砾荒原。
水草匮乏,盗匪横行,兵民不足千人,几近于无。
沙州每年被流沙埋一次,伊州连城墙都补不齐,瓜州连官吏都要从西州借调。
之前光是接纳从安西逃出去的难民,就搞得这几个地方怨声载道,抱怨的信一封接着一封的往安西来发。
要不是李北玄开了自动回复……啊不是,要不是李北玄把回信的事儿,交给了铁嘴神箭温元杰老先生,让他好生安抚,这四地守军怕不是早就打上门来,找李北玄要说法、要补偿来了。
所以说,安西现在这哪是什么都护府?
顶多算个边地总管衙门。
还是控制力非常差劲的那种。
尤其是和如今如日中天的安北都护府相比,那更是天壤之别。
安北以丰州为中心,坐拥朔方、灵武、宁边数州。
既有盐铁,又有水草,背靠大漠、面向胡地。
驻兵五万、骑兵万人,堪称国之北门,号称“北疆之钥”。
反观安西,风沙扑面,死地八百里,四州不及一镇之地,兵力不过万。
靠着高蔚生和李北玄的交替死撑,才勉强撑下来,还时不时要靠中原接济。
若非赢世民看重这条丝绸之路,只怕早就把这破地方给扔了。
而现在,一句“归属疆界一并划定”,却像是一道分水岭。
只要这仗打赢了。
龟兹、焉耆、于阗三国将尽数并入都护府辖下。
不再是朝廷外臣名义上的“属国”,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治下属地,特别行政区。
军政权、赋税权、驻军权尽归安西都护府掌握。
到那时,整个西域走廊尽入掌中,从沙州一路延伸至葱岭,贯通商道,直达西海。
那将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版图扩张。
到那时,安西才算是真正的都护。
“他妈哒,要是执失烈真把这三块地方给打下来,怕不是得单给他开一个凌烟阁中阁……”
李北玄摸了摸下巴,感觉他老丈人这功绩,不说空前绝后吧,但也差不多了。
虽然比不上李靖、霍去病那样的绝世武将,但也比得上卫青、班超之类的顶级名将了吧?
李北玄思忖良久,目光仍停留在那句“归属疆界一并划定”上。
三国平定,西域归心。
自此,安西真正成为西域中枢。
从瓜州到于阗,一条官路贯通,沿途烽燧相连,军政一体,商旅云集。
也就是说,这一仗只要打赢了,自此安西将不再是破落边陲,而是横贯东西的战略节点。
关中以西,谁都得看这里的脸色行事。
而他李北玄,就算以后离开了安西,日后史书记载时,保管也得把他列到第一页。
李北玄虽然没什么建功立业的伟大抱负,但男人嘛……
谁能拒绝族谱单开一页的诱惑?
更何况,这还不仅仅是族谱、县志,而是踏马的要被写进正史里的功绩!
想象着史官挥毫写下“李北玄守安西,定西域”的场景,李北玄只觉得心头微微有些火热。
虽说他穿越前不过是个普通人,但谁能不惦记着青史留名呢?
帅的嘞!
正琢磨入神。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梁文远小步小步的挪了进来。
虽然身上穿了件不合身的粗布衫,但那股宦官的阴柔气质,还是在洗完澡之后透出来了。
抿嘴不露齿,梁文远矜持冲李北玄一笑,随后不紧不慢的行了个礼,坐在李北玄对面,。
妖里妖气的对李北玄摆了摆手,不自觉就掐了个兰花指:“侯爷,您琢磨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