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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然后?”韩信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秦法严苛,六国遗民未服,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

林夕点头:“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当用重典,亦施仁政。”韩信语出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秦法之弊不在严,而在不公。贵族犯法,常得宽宥;平民微罪,重刑加身。此非治国之道。”

林夕若有所思:“想不到韩兄对政事也有见解。”

韩信傲然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治国如治军,需通盘考虑。”他的自负在谈及擅长领域时展露无遗。

“既然如此,韩兄为何屈居沛县,不出仕建功?”林夕试探道。

韩信冷笑一声,带着明显的鄙夷:“县衙小吏,终日碌碌,非我之志。”他根本看不上那些卑微的职位。

“若有一展抱负之机呢?”

韩信目光锐利地看向林夕:“直说吧,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对我如此关注?”他不耐烦再绕圈子。

林夕放下酒杯,正色道:“我乃秦国嘉阳公主麾下侍卫,奉公主之命,特来寻你。”

“公主?”韩信皱眉,毫不掩饰他的疑虑,“女子之见,有何可图?”他天性不喜趋炎附势,对凭借身份地位之人本能地保持距离。

林夕摇头:“韩兄此言差矣。嘉阳公主虽为女子,但见识卓绝,秦王多次采纳她的建议。城中的布告想必韩兄看了吧,那些皆是公主力谏之功。”

韩信略显惊讶:“那些法令...确实利国利民。”他承认事实,但态度依旧保留。

“公主听闻韩兄才学,愿举荐你入咸阳,面陈治国用兵之策。”林夕郑重的说道。

韩信沉默良久,忽然问:“公主如何知道我?”他需要弄清楚缘由,不喜被人操控。

林夕早料到有此一问,从容应答:“公主博览群书,尤重人才。你的才学公主早已知晓,一直在命我暗中寻访。”

韩信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我若不愿去呢?”韩信问,他要掌握主动权。

林夕微笑:“公主有言,绝不强求。她只说,韩兄若甘愿老死蓬蒿,便不是她要找的人。”

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韩信的要害。他自负才华,岂能真甘于平庸?

“容我考虑三日。”韩信最终说道,他需要时间权衡,不愿仓促决定。

接下来的两天,林夕带着韩信走访了沛县各处。他们拜访了县尉和县令。

每到一处,韩信总是直言不讳地点评时政,毫不顾忌在场众人的感受。他不懂,也不屑于去懂那些官场应酬的弯弯绕绕。

若不是林夕频频打圆场,加上他慷慨解囊请客吃饭,恐怕早就得罪了一圈人。

“韩兄,”从酒肆出来,林夕忍不住劝道,“直言虽好,但也需顾及他人感受。”

韩信不以为然,眉头微蹙:“我所说皆是实情,何错之有?”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不愿为迎合他人而改变言辞。

林夕摇头:“譬如下棋,不仅要看棋路,还要看对手。与人交往亦然。”

韩信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为何如此帮我周旋?”他虽不善交际,却并非不懂人情,只是不愿为之。

“因为我相信你的才华,不希望你因小节而失大机。”

当晚,二人登上沛县城墙。月色如水,洒在安静的街道上。

“我年少时,家道中落,母亲病重,无钱医治。”韩信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有些飘忽,“我跪在贵族门前两日,求他们看在先父面上施以援手,却连门都进不去。”

林夕静静聆听。

“母亲临终前说,信儿,你才智过人,但性子太直,将来必吃大亏。”韩信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说得对,但我改不了,也不想改。”他的自负与固执,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后来呢?”

“我葬了母亲,离乡游学,遍访名师,研习兵法。我要证明,即便不阿谀奉承,单凭真本事,也能建功立业。”韩信望着远方,眼神坚定,“然而十年过去,依旧一事无成。”语气中带着不甘与自傲交织的复杂情绪。

林夕轻声道:“因为时机未到。如今时机将至,韩兄可愿把握?”

韩信没有回答,但林夕看见他眼中的火焰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晚,林夕准备就寝时,韩信敲门而入。

“林兄,我有一事相问。”韩信神色严肃,“嘉阳公主...究竟是何等人物?”他终于开始认真考虑这个机会,但依旧保持着慎重。

林夕请韩信坐下,娓娓道来:“公主名无忧,是秦王第六女。公主殿下革新制度,修正律法,开设科举,正是要打破门第之见,为天下英才开辟晋升之阶!如韩兄这般大才,正是殿下求之不得的!”

林夕点头:“公主常说,天下苦战久矣,当以安民为先。她求贤若渴,不论出身,唯才是举。朝中不少年轻官员都是她举荐的,或者这两年通过科举入仕的。”

“包括你?”

“包括我。”林夕微笑,“我本是秦王身边侍卫,公主将我们要到身边后,虽然仍然是侍卫,却不是在殿下身边保护,而是分布在各地,执行任务,我很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

韩信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如此说来,这位公主确实非同一般。”

“更重要的是,”林夕直视韩信双眼,“她知人善任,且不会鸟尽弓藏。她常言,良将难得,当善始善终。”

这句话深深打动了韩信。鸟尽弓藏,正是他最担心的结局。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然之色:“先生所言极是。信,愿往咸阳,投效殿下麾下!”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这是基于对自身价值的认可,而非趋炎附势。

林夕欣喜,笑着说道:“韩兄且先回住处稍作准备,林某还需在沛县处理一些后续事务,安排车马。三日后,我们便启程前往咸阳,如何?”

“三日……足够了。”韩信点头。他需要时间去告别——虽然在这沛县并无多少值得留恋之人或物,也需要整理他那些视若珍宝的兵书简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