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萍见到崇安的一瞬间,心跳漏了两拍,瞬间又被恨意取代。
她现在很后悔。
后悔犹豫的那两分钟。
她早该同季无显一起走的。
就算这肮脏的公主府成了他们的埋骨之地又如何?
总归好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折磨。
她身旁的“季无显”缓缓站起身,一脚踩在了万俟萍本就断裂的腿骨上。
刺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崇安现在高空,俯视着万俟萍!
“万俟萍,你既然这么不想活,那本宫便成全你。”
“不过,成全你之前,本宫想先让你看看你父亲的头颅,你妹妹的尸体,想来你会喜欢的吧。”
万俟萍缓缓抬头,双目麻木无神,有血从双眸落下。
她疯的一样想冲上前,想挣脱身体给她的束缚。
骨头割破血肉的痛已经不算什么,都不如她现在的心疼。
她不敢想……她的家人……
灵魂的颤栗,让万俟萍忍不住发抖。
她抑制不住的怒吼,嘶吼。
“崇安……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崇安冷眼看着万俟萍:“杀我?就凭你?你知道不知道啊,你们万俟家族的一千三百多口,都死了么?”
“本宫杀的,好些都喂了妖,又有一些被本宫扔去了乱葬岗,有的被一把火烧了!”
“看吧,你杀不了本宫,对了,本宫忘记告诉你了,你就算死了,也没有办法和你的亲人团聚!”
“你们让本宫不开心,代价是很大的。”
万俟萍恨海滔天。
她还在不断的爬行,口中不断的低声喃喃。
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执念。
“崇安……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不得好死……”
“我万俟萍以灵魂诅咒你,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你总有一天会死在我万俟家的血脉上。”
“我万俟家……满门的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崇安……”
万俟萍声声泣血,撕心裂肺。
滴在地上的每一滴鲜血,都瞬间梨花绽放。
这场景,极致的美,可又极致的悲伤。
万俟萍像那在血泥里挣扎的蝼蚁,可悲又无能为力。
眼见万俟萍挣扎的越来越厉害。
那只小小的铃铛漂浮在半空之中,时不时传来刺耳的叮铃声。
崇安不以为意的转身,声音中充满嘲讽。
“诅咒?本宫若是害怕这诅咒,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而且你们万俟一族,到你这里,血脉断尽……”
“来人,将她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若是让她死了!”
“你们便给她陪葬。”
崇安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之后,目光落在了“季无显”的脸上。
看着那双瞳孔只有崇安的双眸,她莫名的有些悲伤。
这悲伤不知道从何而来。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不在意。
崇安冷声吩咐:“季绦,你去看守她。”
“季无显”明显一愣,不接崇安会让他去,不过他不会违背崇安的命令。
“季无显”恭恭敬敬的点点头。
随后道:“是。”
…………
那年的中州,是西启创建以来,最大的一次危难。
无数妖将西启搅的天翻地覆,恰逢这时,邻国扶琴国来犯。
试图吞没西启国土,幸而得镇国公骁勇善战,一人带领十万大军,死守边关。
扶琴国久攻不下,最后只得退兵。
崇祯帝操劳一年,才将将平了妖祸。
大部分妖都被重新关押进了国师府。
万俟萍再次睁眼时,地牢外面站着一个银白色的身影。
那人的身姿太熟悉了。
是最熟悉又陌生的人。
可是她知道,这人永远不可能是季无显了。
她的季无显永远也回不来了!
从他捏碎肋骨那一刻,真正的季无显,就已经死了。
想起崇安唤的那个名字。
万俟萍尝试着开口:“沐尘寂……”
她同之前一样被吊着,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唯一的自由,只有这张嘴了!
经历过大悲之后,她的声音像个老妇一般。
万俟萍惨然一笑,笑中尽是绝望。
听到她的声音后,沐尘寂默默的转身,他戴着银色的面具,看不清面具下的面容和神情。
万俟萍连抬头都做不到,只能动了动眼眸。
她嘲讽的说道:“沐尘寂,一辈子困在别人的皮肉之下,做崇安的狗,你甘心么?”
沐尘寂冷冷的开口。
“与你有何关系!”
“与我确实没关系,不过,你的这副身躯是季无显的,你的灵魂将永远无法得见天日,你便不能是你了,只能是季无显。”
经过几夜的修复,万俟萍的伤肉眼可见的愈合。
可这对于她来说,算不是好事!
也算不上坏吧。
万俟萍继续说道:“你看,你的主人现在把你丢在这里!看守我?”
“是侮辱你呢?还是侮辱我呢,我倒是无所谓。”
“我这副残破之躯,早就被崇安踩进泥里了。”
沐尘寂在牢房外,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万俟萍:“你想说什么?”
“你这么喜欢崇安,她却是高高在上的崇安长公主,你就不想把她拉入神坛?成为你的所有之物么?”
或许之前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万俟萍。
哀莫大于心死。
她想方设法的求死。
可现在她突然就不想死了,仇人还在人间,她怎敢入地狱。
她怎么能面对她万俟家的一千三百多人的性命?
她最爱的爹爹,最爱的妹妹,还有阿染。
堂弟堂妹们。
每一张鲜活的脸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有血仇!
是崇安!
意料之中的沉默并没有出现。
沐尘寂顶着季无显的脸和声音。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肆无忌惮。
他抬眸看着狼狈的万俟萍,轻蔑的说道:“见你要死了,左右这牢房中也无聊,我不妨和你聊聊……”
沐尘寂继续说道:“谁说我喜欢崇安?”
“喜欢她,和被她喜欢,都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万俟萍,万俟族,你们家可真是可怜,我远在中州都听过万俟家。”
“那你呢?可曾听过沐家?”
万俟萍无法动弹,眼眸缓缓眯成了一条线。
“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