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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凌霄到京城后,被柳禹琛安排在国子监读书,柳清漪来后他也收到消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母亲。

好容易等到休沐,他一大早往柳府赶。

时值冬日,京城的风带着冰碴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似的。

范凌霄揣着暖炉,快步走出国子监的大门,月白襕衫外罩了件天青色的夹袄,领口和袖口都缝着厚厚的兔毛,是柳禹琛怕他冻着特意添的。

可一路疾行,耳尖还是被风吹得通红,他却顾不上去搓,只想着快点见到母亲,那点寒意早被心头的热望冲散了。

柳府的朱漆大门在寒风中紧闭着,门檐下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却衬得府里愈发安静。

范凌霄刚走到门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阿福探出头来,见是他,忙不迭地把门推开些,又飞快地朝里望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小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快进来。”

范凌霄一脚踏进府里,就觉出不对劲来。

往日这个时辰,下人们洒扫的声音、厨房里传来的烟火气,还有后院孩子们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很。

可今日,连风穿过回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影在青砖地上明明灭灭,却连个走动的人影都少见。

他身上的夹袄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刚想开口问阿福,就见阿福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枯瘦的手指了指正厅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

“小少爷,府里来了贵客,夫人和柳大人正陪着呢,连喘气都得轻着些。

您先跟我去偏院,二小姐和小少爷他们都在那儿等着您呢。”

范凌霄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也慢了半拍。

他拢了拢身上的夹袄,眉头微微蹙起:“贵客?

什么来头,竟让母亲和舅舅这般郑重?”他本以为一回来就能见到母亲,此刻听了这话,心里那点雀跃顿时淡了不少,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阿福脸上堆着笑,却看得出来有些紧张,他拉着范凌霄的袖子往偏院走,边走边含糊道。

“是宫里来的贵人,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夫人一早就起来梳妆,穿的还是那件石榴红的织金褙子,连平日里常戴的那支珍珠簪子都换了赤金镶宝的。”

范凌霄听着,心里更犯嘀咕。

母亲向来不喜欢这些华贵的饰物,怎么今日……他正想着,就听到偏院里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是白薇的声音。

“凌霄哥哥!”范白薇穿着件水红色的棉裙,外面套了件粉色的小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一见到范凌霄,她眼睛都亮了,迈着小碎步就朝他跑过来,裙摆扫过地上的积雪,溅起几点雪沫子。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等了你好久呢!”

范凌霄被她那股子热乎劲儿感染,心头的阴霾散了些,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等我?我看你是等我带的好吃的吧?”他故意板起脸,“告诉你,我今天可没带点心。”

范白薇停下脚步,小嘴一撅,吐了吐舌头,佯装生气地扭过头:“凌霄哥哥又笑话我,我不理你了!”

可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瞟着范凌霄的袖子,像是在找什么。

范凌霄被她那模样逗笑了,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那我绕了大半个京城买的茯苓膏,看来是没人要了?”

“哇!”范白薇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欢呼着扑上来,“凌霄哥哥最好了!”

范凌霄笑着把油纸包递过去,又叮嘱道:“慢点儿吃,别噎着,还有很多呢。”

一旁的范京墨穿着件藏青色的箭袖棉袍,正对着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扎马步,听到动静,收了势,额头上还冒着细汗,却丝毫不显狼狈。

他本就饿了,从临安到京城这一路,他没断过练武,到了京城也没松懈。

平日体力消耗很快,这会儿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看了范凌霄一眼,脸颊微微泛红。

范凌霄看在眼里,笑着道:“京墨也饿了吧?我让厨房做点热乎的,很快就好。”

范京墨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性子本就跳脱,大大咧咧的,可到了京城,见处处都是规矩,稍不留意就可能出错,便收敛了性子,凡事都谨言慎行,就怕惹出什么祸事,连累了母亲。

范清玥坐在窗边的榻上,穿着件月白色的素袄,手里捧着一本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衬得她愈发清冷安静。

范凌霄笑着跟她打招呼:“清玥,许久不见,还好吗?”

范清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又低下头看书去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不似白薇那般热情。

范凌霄也不介意,清玥性子本就如此,他早习惯了。

他挨着榻边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边吃边跟他们闲聊,说着国子监里的趣事,说着京城的新鲜事。

聊着聊着,他无意间提起:“对了,今天府里来了贵客,听阿福说是宫里来的,舅舅和母亲都在忙着接待呢。”

范白薇正吃得满嘴都是茯苓膏,闻言含糊地问:“宫里来的?是娘娘吗?”

范凌霄摇摇头:“不清楚,阿福没细说。”

一直没说话的范清玥却抬起了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她看向正厅的方向,眉头微蹙,像是在想什么。

这京城不比临安,宫里的人更是不好相与,母亲和舅舅这般郑重,怕是来者不善,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她心里暗暗想着,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