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老宅里弥漫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喜悦气氛。
佣人们走路带风,脸上都挂着笑,交谈间时不时低声说着。
“二少奶奶有喜了。”
餐厅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家宴的温馨余韵。
温情独自坐在偏厅的沙发上,手里无意识地翻着一本杂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传来几声欢快的鸟鸣,更是衬得她心绪烦乱。
昨晚的欢声笑语,爷爷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开怀,温彦那副傻爸爸的激动模样,姜芷萱羞涩又幸福的表情。
还有姜眠,她站在温矜怀身边,微笑着接受大家的道贺,那从容自在,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真正女主人的姿态。
所有人都不在意她。
可她才是真正姓温的人!
每一幕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
她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无人理会的尴尬,在爷爷面前小心翼翼的挑拨,却被轻描淡写地驳回,在珠宝展上,她像个幽灵一样徒劳地试图靠近中心,却一次次被无形地隔开,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而现在,连姜芷萱都怀孕了!
那个看起来像绿茶一样的,让人不喜欢的白莲花姜芷萱,一下子成了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收获了所有的关注和祝福。
温家又要添丁,喜事一桩接着一桩。
唯独她,温情,像个多余的背景板,甚至是个不和谐的音符,被排斥在这片热闹和喜悦之外。
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继续看着姜眠春风得意?
继续忍受这种被所有人无形中冷落和忽视的滋味?
继续在爷爷心中那个不懂事,没格局的形象里打转?
她再也受不了了!
这个家,曾经她也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可现在,这里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多待一天,就多一分难堪。
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猛地合上杂志,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朝着爷爷书房的方向走去。
温老爷子正在书房里练字,心情颇好,笔下的大字都显得格外苍劲有力。
看到温情进来,他放下笔,和蔼地问:“情情来了?有事?”
温情走到书桌前,手指紧张地蜷缩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低落和委屈:“爷爷,我…我想跟您说件事。”
“嗯,你说。”老爷子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
“我思来想去,我想回家了。”温情低下头,避开爷爷的目光,“爸妈不在国内,大爷爷和小叔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在老宅没人陪着,总觉得有点冷清,而且,我回家还方便一些,至少有管事的和阿姨陪着我。”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更加低落:“再加上现在二嫂怀孕了,家里需要安静养胎,我性子躁,怕有时候毛手毛脚,或者说话不知轻重,反而打扰到二嫂,那就不好了。”
温老爷子是何等人物,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看不透。
他静静地看着孙女,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她所有小心思和伪装下的不甘与怨气。
他沉默了几秒,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树叶的沙沙声。
最终,老爷子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家里这么大,还缺你一间房?芷萱怀孕是喜事,家里人多更热闹,怎么会打扰?”
这话听起来像是挽留,但温情听得出,那只是长辈基于情面的客套。
她坚持道:“我知道爷爷疼我,但我也知道自己不懂事,所以我也需要一点空间散散心了。”
她把散心两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些。
温老爷子又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心意已决,爷爷也不强留你,如果你回家能改变一些,逢年过节回来看看爷爷就是了。”
他走到书桌后,打开抽屉,拿出一本支票簿,快速签了一张,递给她。
“你爸妈不在国内,你大爷爷和小叔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家了,别委屈自己,该花的花,有什么困难随时回家,或者给爷爷打电话。”
温情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分量十足的支票,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解脱,有轻松,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打发了的难堪和刺痛。
爷爷甚至没有多做挽留。
“谢谢爷爷。”她低声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让老周安排人送送你。”
“就这两天吧。”
温情一刻都不想多待。
“好。”老爷子点点头,重新拿起笔,似乎准备继续练字,“安全回家了,给家里来个电话,也顺便告诉你爸妈。”
“…嗯。”
温情知道,谈话结束了。
她攥着支票,转身离开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这个曾经专门为她布置的房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开始疯狂地收拾东西,把昂贵的衣服,首饰,包包胡乱塞进行李箱,动作间带着一股发泄般的恨意。
姜眠!
温矜怀!
还有那个好运的姜芷萱!
都是因为他们!
都是他们逼得她在这个家待不下去!
她一定会回来的!
等爸妈回来,等她找到机会,她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行李箱重重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她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充满屈辱回忆的房间,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离开了这座令人窒息的温家老宅。
车窗外,温家的大门逐渐远去。
温情靠在车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而执拗的怨恨火焰。
姜眠,我不会就这样忘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