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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岩胜不想说话。

字面意义上的不想说话。

诚实地说,他被弟弟那个简单的问题给问住了。

——要为缘一高兴吗?

详细一些说,要为欣然沉迷于溺爱、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的缘一高兴吗?

继国岩胜脑子里乱糟糟的,父亲的话、母亲的话、教导自己的老师的话,还有自己坚持遵循的那些理念,全部都在他的脑袋里叫嚷起来,每一条都说自己才是正确的,可眼前的缘一也以坚定的面孔看着他,那双眼睛,在阳光下耀耀生辉,里头映照着的他的身影——继国岩胜难道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他不是也做错过事吗?

一厢情愿地以为,带弟弟离开继国城,来到鬼杀队,可以帮助弟弟走上正途,可如今看来,却是一直无法对缘一放手,让他、让他……

缘一说得没错——继国岩胜的确是继国缘一的束缚,感情上,生活上,他以为挑不出错处的那些为人处世,其实破绽百出。

面对贫瘠的田地、简陋的茅屋也能露出微笑的缘一,是他将缘一教导成这副模样的。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成为定局,只剩下一年的时间,难不成他竟然还要从这两个人的错误里抽身而出,摆出让人厌恶的规训者的面孔,反过来去教训被他抛在原地的缘一吗?

——多么无耻!

在缘一发问之前,他竟然要做如此无耻之事!

如同今天第一次看清继国缘一一般,继国岩胜也于今天,第一次看清了自己。

“我……”

在缘一期盼的目光之下,继国岩胜眼神漂浮着,几番犹豫之后,他发现,根本没有第二个答案:

“我当然为你高兴。”

虽然声音干巴巴的,可里头的感情却是真挚的。

继国缘一也感受到这一点。

单纯的家伙很轻易地被这句话说得高兴起来,嘴角上扬,眼角也上扬,眼睛亮晶晶地告诉面前的兄长:

“太好了!带兄长到这里来,真的太好了!”

继国岩胜不敢再看弟弟,他抽了抽嘴角,实在笑不出来,只能躲开缘一的目光,无言地看着眼前的田地。

“……”

“……”

一阵风吹来。

眼前的田地,还是那片贫瘠的、不成形状的糟糕的田地,可是此刻,打量着这片土地的继国岩胜的心情,却又大不一样了。

他看着那些跟着微风起伏的庄稼,庄稼地里努力忙活的雇农,视线所及,地里的稻谷并不算饱满,甚至有些干瘪,但已经成熟了,就算是贫瘠的土地生产出来的粮食,也足够养活缘一;

而他们所在的这间屋舍,虽然小小的,里头连房间都少得很,屋顶铺着厚厚的稻草,想必冬天还得每天除去屋顶的积雪,否则会有屋顶垮塌的危险——这样千不好万不好的屋舍,也是缘一为自己建造的容身之地。

——我正在成为自己期望的那种人……

缘一刚刚说过的话在继国岩胜心里回响。

认真说来,他想到这件事,依旧感到内心苦闷。

拥有那么可怕的天赋、那么强大的力量,不去想着统一天下就算了,遵循内心的选择,缘一竟然只想将自己困在几亩薄田之上。

这是继国岩胜难以容忍的浪费!

就算咬牙逼着自己接受,每每想起,他依旧会觉得不甘心。

——母亲大人,您以前到底和缘一说了些什么啊!?

继国岩胜苦闷不已。

可事到如今,万千的不甘心与郁卒,也是自讨苦吃、为时已晚。

继国岩胜只好努力为自己平复心情,不再去思考那些毫无意义的事。

立足眼下,继国缘一就是这么没出息的人,还将在一年后死去,既然如此——

“到时候,就在这里吧。”

继国岩胜看着这片土地,那些起伏的山峦,漂亮的阳光,他板着一张脸,声音却柔和下来,和身边的弟弟商量:

“这是你喜欢的地方,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将你葬在后头的山上。”

继国缘一顺着哥哥的话去思考,觉得没有问题:

“后山有一棵很大的板栗树,每年都会结很多板栗,刺很扎人,果实很小,但是剥开的栗子很好吃,我可以带兄长去看——到时候,就把我埋在板栗树下面吧?”

继国岩胜:“……”

他心里温柔的情绪被打断,略微一想,脸上不由得露出怪异的神情。

继国缘一没察觉不对,继续说道:“板栗树旁边有一片小小的竹林,里面风景,阳光也很好,如果兄长愿意——”

“我不愿意!”

继国岩胜当机立断打断他。

缘一吃惊地看着他:“……”

岩胜只觉得弟弟脸上的吃惊碍眼:

“就算不入继国家的坟地,我应该也会进鬼杀队的墓园,葬在荒郊野岭什么的,和我的人生预期不符。”

缘一更吃惊:“啊!?那葬在后山的只有我自己吗?”

岩胜怪怪地看着他:“虽然是这样,但是我每年都会来祭拜你,我之后也会拜托后辈祭拜你,所以应该没问题。”

“啊……这样的话……”继国缘一磨蹭着,摸摸袖子,又抠抠手指头,就露出踌躇来,“那我也……”

岩胜还是怪怪地看着他:“这不是你期望的生活吗?”

缘一磨磨蹭蹭:“虽然是这样,但一个人果然还是……”

岩胜:“你害怕一个人?”

缘一想了想,点点头:“一个人太孤单了。”

岩胜眨了眨眼:“这里不是你一个人挣下的家业吗?继国城不知道,鬼杀队不知道,管得很严的兄长也不知道的、属于继国缘一一个人的家业。”

缘一:“……”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敏感地察觉到,刚刚归于平和的氛围,如今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继国缘一偏头去看哥哥。

继国岩胜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生气,也不高兴,而是一种乏味的、让缘一感到紧张的凉凉的嘲讽:

“我以为你自立的心情很强烈呢!”

继国缘一:“……”

糟糕!对话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继国缘一完全摸不着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