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适的就是不合适。
沈舟并未觉得自己残忍。
要是连大乾存在的问题都看不清,解决不了,考上来,也难以有出头之日。
如果他们拿考上来当终点,那当他没说。
这次,就算是他对不住这些寒窗苦读数年的学子吧。
但细细一想。
他有什么错呢。
这本身就是学子要回答的题,这科举考的,从来就是学子的能力。
本来他们就该每一场考试都认真对待,可因着以前层层的陋习传下来,竟就成了什么看重第一场,不看重后面两场的说法了。
沈舟端起茶碗,慢慢啜饮着。
他自有自己的一番计较。
他尊重每一位学子。
也知道大家都一样的辛苦。
但这并不能成为上榜的理由。
沈舟看了眼坐在旁边神色有些不对的杜明才。
心道下回皇上再让他来,那他可就得好好考虑清楚再答应了。
他这番举动,不定是得罪了多少学子。
拿到考卷的学子们乐疯了。
大乾目前存在的问题,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学子们稍微一思考,都能想出好几个来。
不过一会,便有人动起笔来。
但其中,也有人想到了杜明才想到的问题。
题目越是简单,想要答卷进入考官的眼睛,这就难了。
有人谨慎地想了又想,才开始落笔。
当各房举荐的答卷摆放到杜明才面前时,他不由瞄了眼沈舟那边。
神色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卷子也是一扫而过,速度极快,杜明才都怀疑这人有没有看清卷子。
可当沈舟在卷子上落笔时,杜明才又觉得这人是看清楚了的。
矛盾地看了一会,眼看沈舟不过眨眼之间就翻过几张卷子后,杜明才不再分心,收回视线,开始认真批阅卷子。
可当他看完一半卷子,还没看完时,便听到了沈舟的吩咐。
“让那边好好看,没有新意的,就不要拿到我面前了。”
“是。”
等人一走,杜明才看了眼旁边那位端着茶碗慢慢喝着的主考官,又低下头,看向桌面上的卷子。
这些卷子看多了,确实没什么新意,也就是字写得好看些,文意流畅些。
但要说写得多好多好,这倒也没有。
看多了,杜明才睡意都往上冒了。
不过有一点,杜明才羡慕得很。
沈舟的阅卷速度,可真是快。
他看一张的卷子,都够沈舟看几张了。
杜明才想了想,也跟着沈舟一样,打算扫一眼就行。
这一扫,杜明才也是发现了,卷子里有没有新意,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想到这,杜明才心里不由叹气。
今年的学子,怕是一大半人要后悔死了。
杜明才其实也有想过,要是沈舟一直挑不出来满意的卷子,那该怎么办。
可是没有如果。
这么多考生里面,能写出新意的人,还不少。
杜明才听着沈舟让人将这些人的第一场和第二场卷子找过来时,心里就知道了。
这些人里面,只要第一场和第二场的卷子不出现闭只眼都看不过去的错误,那上榜的,不出意外,就是这些人了。
这些卷子里,也有杜明才找出来的。
等拿卷子的人过来后,两人站在一起,开始讨论这些卷子里的内容。
优秀的,好的,就放到一边,一般的就放到另一边。
等看完第一场和第二场的卷子之后,两人再翻阅挑出来的那堆卷子。
将第一场和第二场,以及第三场里面都出现的人名归置一边。
然后再互阅商酌,最终取定中额。
如果人数不够,再从那堆一般的卷子里找。
总归,能上榜的前提是第三场的卷子里有新意。
学子们考完之后,一个个大睡了一场。
等养好了精神,便也开始琢磨各种交际宴席交流彼此知道的情况了。
大家不管是在外面走动闲逛,还是在茶楼里,酒楼里坐着,聊的都是这次会试的情况。
每当这时候,不管是取得过院试第一,还是乡试前几名,或者是写出过什么锦绣文章,诗词的学子,都会被人说出来奉承几句。
乔明旭是省里的乡试第一,之前还拿过院试第一,在此次上京会试的学子圈中,有一定的钦慕者。
他也一路享受着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
这次会试,他是奔着上榜的心思去的。
为此,他提前练了很多道题。
就为了押中考题,让自己多一些上榜的机会。
这会,他说完自己对第一场题目的见解后,不少人都说他这次肯定能上榜。
就连乔明旭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听着众人对他的恭维声,嘴上说着还没出榜,还不知道上榜没上榜,心里却是高兴得很。
不少人都看重了第一场。
这会酒楼里大多数人讨论的,都是关于第一场题目的事。
江奇胜听着这些人的说笑声,坐在一旁喝闷酒。
他乡试里的成绩并不算好。
只是堪堪挂在了榜单后面的尾巴里。
他并非死读书的那种,游学都不知道去过多少地方了。
可年近三十的岁数,也让他有些着急起来。
他之前也跟大家一样,积极地去打听主考官的阅卷喜好。
但打听来打听去,都没有打听到。
后面他就开始打听沈尚书这人。
他家离京远,知道的沈尚书有些片面。
京城里的百姓们,知道的,比他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什么弄各种厂子,招收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们进去,什么力排众议,还招收女子进厂。
修水泥路,修平坑坑洼洼的土路,还修建偏远地区进县城的大路。
弄改良稻种,鼓励大家种植玉米甘薯土豆这些,等等,百姓们是一个说得比一个兴奋。
而江奇胜,听得也是认真。
他觉得,沈尚书既然这么喜欢做实事,那应该也会看重这方面才对。
所以第一场和第二场,他只是发挥稳定。
他将宝押在了第三场里。
在拿到那几道时务策时,没有人知道他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押宝这件事,他跟自己相处得比较好的几个同年说了。
但江奇胜也看出来他们并未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江奇胜也想证明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他十分认真地对待着第三场的题目。
大概也是存了如果押不中就落榜的心思。
江奇胜索性就没有压抑自己的想法,想写什么,他就写什么。
最后江奇胜写得挺酣畅淋漓的。
可他到底也是担心的。
尤其是耳边大家都在谈论第一场的题目时,他就更是担心。
也怕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押第一场才是正确的。
江奇胜想找人聊一聊自己的想法,可放眼望去,基本都在聊第一场的事。
要不就是像他一样,闷头喝酒,发泄心中压力和苦闷。
想了想,江奇胜端起酒杯,走到其中一桌坐下。
这几人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就是喝。
就连江奇胜在旁边坐下,他们也不过是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