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钊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能不能把守印人交给别人?”
孟胧正把糖纸叠成小方块,闻言指尖顿了顿。糖纸在她掌心展开,两个依偎的人影被阳光照得透亮,像要从纸上走下来似的。
“你知道守印人不能随便换的。”她把糖纸夹进古籍,书页间立刻飘出缕星果香,“这印认的不是人,是心里的那点念。”
唐钊蹲在门槛上,指节又开始发白。暖团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把尾巴圈成个圈,把两人的脚腕缠在一处。“我知道。”他闷声说,喉结滚了滚,“可去年山洪冲垮山墙时,你为了护着那破印,差点被埋在底下。今年冻土开化时,印又烫得你半夜睡不着——”
“那是印在帮我感知春信呢。”孟胧打断他,伸手碰了碰他攥紧的拳头,掌心的温度顺着指缝渗进去,“你看,今年的星果结得比往年都多,村民们新垦的地里,星果核都发了芽。这印啊,早不是冷冰冰的石头了。”
唐钊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又冒了出来:“可它会耗你的元气!你以为我没看见?每次用印之后,你咳出来的痰里都带着血丝!”他声音陡然拔高,又突然泄了气,往石墩上重重一坐,“我宁愿天尊阁塌了,宁愿这冻土永远化不了,也不想看你……”
后面的话被他狠狠咽了回去。孟胧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晨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像极了当年在冻土边,她仰头看他烤红薯时的模样。
“那时候你就说,等开春了,要在院里种满星果树。”孟胧笑了笑,“现在树也种了,春也来了,你倒想把我护在壳里了?”她拿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你摸,这里跳得好好的,比任何时候都有力气。因为心里有念,有牵挂,有你啊。”
唐钊的手僵在半空,掌心传来她温热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得他眼眶发酸。暖团突然跳起来,把嘴里叼着的星果叶丢在他手背上。叶上的露珠里,映着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人影,背景是漫山遍野的星果花,像一片永远不会落的春天。
“守印人不是在守印。”孟胧拿起那片叶子,贴在他胸口,“是在守心里的春。你要是实在担心,以后就陪着我一起用印。你力气大,正好替我多分担点。”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暖团都打起了盹,才哑着嗓子说:“……说话算话。”
“嗯。”孟胧点头,从兜里掏出颗糖,塞进他嘴里,“给,甜的。”
糖在舌尖化开时,还是那股熟悉的甜,混着点焦香。唐钊突然伸手,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不准骗我。”他闷闷地说,下巴抵在她发顶,“要是敢瞒着我硬撑,我就……我就把所有星果树都砍了!”
孟胧在他怀里笑得发抖,抬手回抱住他:“好,不骗你。”
风穿过天尊阁的回廊,带着星果花的香,吹得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古籍摊在石桌上,那行“念之所系,岁岁年年”的字迹旁,不知何时又多了片小小的星果叶,叶尖的露珠里,两个相拥的人影正慢慢变老,可相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